「是嗎?我倒覺得小姐對姑爺挺凶的。」
「每個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一樣嘛。」
「愛是什麼呢?我一點概念也沒有耶。」娟兒又嘆息。
「長工阿茂送花給你時,你不是很開心嗎?還紅了臉呢。」柳綠楊笑道。
「那——那又怎麼樣?」娟兒低下了頭。
「那就是喜歡吧,而喜歡是很有可能慢慢變成愛的,所以你用不著。像娟兒這麼好的人,老天爺一定會找到個好人來愛你的。」
娟兒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沒有啦,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她說。
「娟兒一直都這麼照顧我,我很感激。」
「哎呀,說這些做什麼!往後咱們倆還要相互照應不是嗎?」
柳綠楊看著窗外飄落的細雪,半晌後才轉頭對娟兒說︰
「我就要離開情劍山莊了。」
「嗄?」娟兒跳了起來,張大了嘴不斷眨眼。
「我也想嫁人了。」柳綠楊微笑著對娟兒說︰
「莊主在嗎?我有些事想找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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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劍山莊大門外,一早就有數十個人集結在此,而且清一色全是男性,他們面帶笑容情緒興奮,時而竊竊私語,時而朗聲大笑。
「你這老不修的,已經娶了兩個小妾了,還來跟人家搶什麼繡球!你不怕你這把老骨頭給人撞散了?」
「拼了命也得來啊,你沒听說嗎?沒听說嗎?今個兒招親的可是只下金蛋的母雞耶,怎麼能錯過呢。」
「這麼說來你是沖著錢來的了?」
「你們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了。我們的消息比起你可要靈通多了。听說這拋繡球的姑娘不僅刺繡手藝超一流,相貌更是標致可人,很得蕭莊主器重,否則以她一個繡匠身份,情劍山莊怎麼可能這麼大手筆替她辦什麼繡球招親?」
「就是啊,這是人財兩得的大好機會,所以才會聚集了這麼多人。」
「這麼冷的天,人還是一個接一個來,大伙兒還真是為了錢財不辭辛苦啊。」
這話惹來一陣笑,讓人不禁同情起這位站在城樓上拋繡球的姑娘。
是的,即將以繡球來招親的正是柳綠楊。數日前她對莊主蕭倚樓提起這個主意,受到了強烈的反對,然而她卻執意要做,令蕭倚樓非常頭疼。
「為什麼寧可拋繡球也不肯嫁給我?難道我蕭倚樓還不如那些男人?」
「不是這樣的,莊主。」柳綠楊急忙否認。
不忍教柳綠楊為難,蕭倚樓也不再逼問,他很清楚心系冷飄水的她是絕不會嫁給他的,卻不明白她何以會有拋繡球招親的荒謬念頭。
「你要什麼人我都替你找來,為什麼非得用這種可笑的方法?」蕭倚樓看著柳綠楊,強壓下對她的愛意說道︰「你以為他會來嗎?你尚未醒過來他已離開情劍山莊,這一整年從未回來看過你,這種男人你還惦著他做什麼?」
柳綠楊抬起頭。經過這一年的調養,原本白皙的雙頰終于有了些許紅潤。
「請答應我任性的要求,莊主,我已經決定要和接到繡球的人成親,絕不後悔。」她說。
「萬一繡球落在一個老頭子手上呢?萬一那人是缺了手或少了腳呢?」
「拿到繡球的就是我的丈夫。」
柳綠楊眼底閃爍著堅決。面對這樣的她,蕭倚樓終還是妥協了。他閉了閉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來我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說。
「對不起,莊主。」
「罷了,反正你早已不欠莊里什麼,反倒是情劍莊主虧欠了你,你想怎麼做都是由著你吧。」
「千萬別這麼說,莊主。」
蕭倚樓看著他。
「喊我一聲大哥吧,我會比照縴雲的婚禮,讓你風光出嫁。」
柳綠楊再也忍不住了,淚珠成串地滑落臉頰。她並非全然不知莊主對她的好,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無法接受他的感情。心里想著其他的男人卻投入他懷里,這對莊主是極不公平的。
「謝謝你,蕭大哥。」她哽咽地說,然後即使是說再多的話也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感激。
幕落
時辰一到,柳綠楊拒絕了其他人的陪伴。她披著頭巾,拿著繡球獨自走上了昨日才搭蓋好的牌樓。
在踏上牌樓的瞬間,柳綠楊听見下頭傳來的歡呼聲,然而披著頭巾,她看到的卻僅是手上的繡球。
這繡球是她自己繡的,不同于喜慶時慣用的大紅,她用了許多水藍色和白色的絲線,繡得非常細膩細致,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她縫進了自己的心意。
是她傻吧,柳綠楊想,竟要用一個繡球來決定自己的未來。然而此時,當她手執繡球在牌樓上,心底卻是異常平靜,沒有恐懼,也不再遲疑。
拋出去吧,然後一切便結束了。
柳綠楊深呼吸,她看了看手中的繡球,然後閉上眼楮將它拋了出去。
又是一陣嘈雜的歡呼聲,但接著就沒了下文,覆蓋著頭巾的柳綠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听見下頭傳來失望和懷疑的噓聲。
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結果是娟兒拿著繡球上來,告訴她風把繡球吹到樹上了。
「掉在樹上了嗎?」有風吹過嗎?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要再拋一次嗎?綠楊。」娟兒問她。
「嗯,謝謝你。」柳綠楊取餅繡球,心一橫,再次往下拋。
說來奇怪,眼見繡球就要落在眾人之間,人人都伸長了手要去搶,又吹來一陣風將繡球送上樹。
「怎麼會這樣的?有點邪門耶。」
「是啊,是啊,好好的就會刮來陣風,而且時機還這麼湊巧。」
抱怨聲不斷傳來,柳綠楊則是這種情況下將繡球往下拋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相同的結果,最後接獲繡球的便是那棵覆蓋著白雪的大樹。
「她干脆就嫁給那棵樹算了。」
有人在下頭這麼說著,柳綠楊則是捧著繡球沉思。
「還要再拋嗎?綠楊,」娟兒喘著氣問。「我這麼上上下下的,快累死了。」
柳綠楊掀開頭巾,無視下頭傳來的贊嘆聲堅決道︰
「我還會拋,直到有人接住繡球為止。」
說完,她又拋出繡球。而見了綠楊的美貌,底下的人一個踩過一個爭著搶奪落下的繡球,情勢較之發財更為激烈。
然而繡球依舊沒有落下,一個身著白衣的影子風一般地從中將繡球劫走,之後直接躍上牌樓,無聲無息在柳綠楊面前站定。
牌樓下一團嘈雜,一直在一旁靜觀的蕭倚樓命人將人群驅散,顯然綠楊已經選好了夫婿,就是那個手持繡球站在牌樓上的白衣男子。如果是這個人,他是全無異議的。
「你瘋了?!拋什麼繡球?!」冷飄水啞聲問。
伸手輕觸她熬夜完成的繡球,柳綠楊含著淚卻微笑著。
「你接住繡球了。」她說。
「這是搶來的。」冷飄水輕嘆。「為什麼不嫁給蕭倚樓?」
「我在等你。」
「如果我不來呢?誰接住了繡球你就嫁給誰嗎?」
「如果你不來,嫁給誰都無所謂了。」
「說什麼傻話。」冷飄水道,卻忍無可忍地將她拉進懷中。「挑這種天氣拋繡球,你想凍壞自己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的不是嗎?」
「你一直在附近是不是?你一直在看著我,為什麼又避不見面?」柳綠楊在他胸前問。在他懷里,她仿佛回到了尋覓已久的家。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相見我。」
「你可以直接問我。」
冷飄水沉默了。
柳綠楊抬頭看著他。
「你應該知道的,接了繡球就得娶我為妻。」她說。
「這——」冷飄水蹙眉,啞著聲低語︰「我——」
「你不要我就不該接這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