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心一缩,随即想起自己的任务,脸部表情更显紧张。
“妈,对不起!我太著急了所以没有多想什么。”吉祥低头说。
“你根本从来不用脑袋想!”唐母瞪著她。“从小我就拿你没办法,要你往东你就偏要往西,要你这样你就偏要那样,若不是你跟如意长这么像,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孩子”
“妈!”吉祥神情黯淡。“你先别骂我了,现在不是时候。”
“哟!我要说你还得挑时候啊?你这孩子真是……”
“你是我妈,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教训我。”吉祥扯扯嘴角。“只是比起我来,如意应该更让你关心吧?她留书出走了,我不以为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管我洗脸了没,梳头了没。”
“什么?”唐母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如意怎么了?”
“她留书出走了,妈!”
唐母的尖叫真是一点也不输自己的女儿,甚至更尖锐,更具冲击性。
“你这个死孩子在胡说什么?”唐母几乎扭掉了吉祥的耳朵。“你在搞什么鬼啊?如意好好的在房间里对不对?你睡昏头了跑来这里跟我胡言乱语,想吓我?”
吉祥好不容易挣月兑母亲的手,揉著疼痛的耳朵大声说:
“我没骗你!如意真的不见了。”
“也许在屋里其他地方……”
“在屋里其他地方有必要留书吗?喏!你看看她写的。”吉祥把一张纸递给母亲。
唐母睁大眼楞了几秒!接著用手扶著头说:
“我都快昏头了,哪还看得下?如意写些什么你就说出来吧!有没有说她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吉祥拿起纸张,装模作样看了看,皱眉道:
“如意说她受不了你老要支配她的生活,尤其是逼她结婚这一项……”吉祥眨眨眼睛,一派无辜地说:“妈!你逼如意结婚吗?她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没有吗?”唐母怀疑地盯著地。“如意没胆子离家出走的!是不是你怂恿她?是不是?”
“妈!不要什么事都赖给我好不好?这些天我老看见如意在哭,问她嘛她又什么也不肯说,我哪里会知道她在烦什么?又怎么想得到她会离家出走?”
“你——真的不知道?”唐母依然半信半疑。
吉祥坚决地摇头。
唐母先是双唇不住颤动,继而放声哭了出来。
“天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就这么不告而别,叫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跟人家相亲的日子都约好了——哎呀!这不是要急死我吗?”
“妈!你真的给如意安排相亲?她才二十多岁……”吉祥细声问。
“你懂什么?”唐母拭著泪。“这跟年龄有什么相关?好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有好对象当然得好好把握,我是为她好啊!那么好的对象哪里是随便就找得到的?这死孩子不懂我的苦心,真是……”她说著,哭得更大声。
吉祥扯扯嘴,轻叹一声。
如意啊如意,恐怕你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
火车摇摇晃晃,唐如意的心也跟著晃荡不已。
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一张吉祥给的住址及人名,一本地图,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毅然决然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家。
其实她一离开家就后悔——不,应该说害怕比较合适,毕竟她还是舍不得家;而即将前往的地方对她而言又是全然的陌生。再说对方是吉祥的朋友,跟她并不相识!吉祥甚至没有时间跟人家打个招呼,她这样贸然前去,万一人家无法收容她该怎么办?
尽避有太多犹豫和恐慌,但只要一想起留在家里就可能得跟一个陌生人共度一生,先前的恐惧与之一比都微不足道了。她可以让母亲为她安排任何事,独独这件事不行!她不希望自己婚后依然毫无自由。
於是她还是上路了,硬下心来买了车票搭火车南下。台中到高雄说远也不远,她却紧张得一刻也不敢阖眼!深怕坐过了站,忘了下车。
如意强迫自己不去想离家后的事。不用说母亲跟父亲一定很著急,但有吉祥在,她说她会处理。当然她偶尔也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问问母亲是否改变了要她相亲的主意。如果是,她立刻就回家,如果母亲依然执意如此,那么她——她——哎呀!她难道一辈子不回家?
唉!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已经踏出第一步就得走下去,也许正如吉祥所说!这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这么想让她好过多了,二十多年千篇一律的日子,该是做点改变的时候了吧!只是——希望一切改变得令她能够接受。
☆☆☆
虽然不是盛夏,南台湾的太阳依然非常恶毒;尤其是正午,阳光总是跟著你到任何地方,躲都没地方躲。
林德觉得自己是全台湾最倒楣的人了。
这个星期的第四次,他的超人拳又输给哥哥林泰,於是他得撑著花伞,顶著大太阳走到两条街外的市场去买便当。
原来他可以不必走路去的,当然更用不著撑著碎花洋伞;只不过老板把他们唯二部代步的机车给骑丢了,而天气又是这么的热,他可不希望把自己晒成了大黑人。一白遮三丑这句话并不是只有女孩子才适用啊!
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著,也许是伞撑得太低了,才转了个弯就和人迎面撞了一下,对方发出一声尖叫,林德的伞则月兑离他的手,掉在一旁。
林德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抬起头正想破口大骂,张开嘴,眨了眨眼硬是挤出了个颇不自然的笑容对对面的人说:
“老板娘,是你啊?这么巧。”
“巧什么?”一个年约五十,打扮怪异的妇人皱眉嚷著:“你是怎么了?撞得我疼死了。”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林德陪著笑脸,深信自己是倒了十几辈子的楣都不止。
“算了。”妇人挥挥手。“这大热天的你上哪儿去啊?”
“买便当。”林德说。
熬人娇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还没吃中饭。来,不用买了,我给你们准备了凉面和绿豆汤,既清凉又对胄口,这么热的天,吃外头的东西很容易生病的。”
“可是老板还交代了要买菸……”
“别给他买。菸抽得这么凶干嘛?想早点死啊,”妇人停了停,又摆出笑脸。“喏!我跟你一道走,至少你有把漂亮的伞,和我这身衣服正相配。你知道吗?我也很怕晒太阳,可惜家里四、五把洋伞都跟我的衣服颜色不相配。”
林德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呃——老板娘喜欢的话就拿去用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熬人呵呵直笑。
“阿德!你真是个讨人喜爱的乖孩子,这么体贴,伞真的要送给我?”
林德只有点点头。这下好了,没了机车,连伞都给了老板娘,下回他猜拳又输了的话就得让太阳烤著去买便当了。
“那么我来撑伞,你替我提著凉面跟绿豆汤。”妇人笑著说。
林德当然只有照做,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倒楣鬼。
熬人撑著伞左右摆著姿势。
“好看吧?真的很配对不对?”
“是啊!很好看。”林德点头。
“太好了,我总是烦恼这套衣服没饰品可以搭配呢!谢谢你,阿德。”妇人说著,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林德并不讶异,他早知道这是老板娘表示感谢和喜爱的习惯动作,就在上个星期吧!他还看见她亲吻一只天竺鼠。
“好了,快走吧!绿豆汤不冰可就不好吃了。”妇人说罢,踩著浪漫的步伐前进,林德只有长叹一声跪在后头。反正他是全台湾最倒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