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河滩,越是泥泞,迎面吹来的风,冷峭得让丛杰心里直打冷颤。方才下船时,他满脑子想的全是怎么击退强敌,竟没注意到身外这些恼人的事。
正当他举步维艰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几只原来静静躲在水草中休憩的水鸟纷纷拍翅飞起。
纵使丛杰人高胆大,还是不免被吓得寒毛直竖。
他将火把朝温喜绫照去,却见她整个人好好的,只是充满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儿没半个人,你见鬼似的叫什么呀?”他怒吼。
“那个……”她伸出手指,指着他身后。
“哪个?”丛杰扭头,除了火光映出河面一片空寂,再我其它。
“那个呀!”温喜绫跺脚,仍是朝他身后一指,眼睛瞪着好大。
厚!他女乃女乃的!丛杰忍着将火把朝地上砸的冲动,音量提高了。
“你能不能一次说清楚?你的那个那个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船……不见了啊,大虫你眼睛坏了啊。”她喃喃的说。
“不见就不见,你鬼叫什么呀……啊!”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丛杰再次转身,瞠目看着空空如也的河岸。
船不见了,船真的不见了!罢才七条小船还壮观的并排停泊着,现在却全消失了。
他走在前面,竟然只觉得冷,没注意到其它的。
乱石遍布的岸边,只剩下十来支散落的桨板,丛杰捡起一支桨,还不死心的四处找寻。
“怎么会不见了?”他冲上前低喊,未料一脚踩进河岸边一处更深的泥滩,一大滩烂泥弹出,糊掉他半张脸。
离他一些距离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丛杰用力拔起沾满泥巴的脚,往呼救的声音奔去。
趴在岸上满身泥浆的男人,竟是奉罗大虎之命留下守船的强盗!
丛杰心情整个降到谷底。船不见了,加上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强盗,足以证明一件事——
“船东没义气,打昏坏蛋,撤了小船,自己溜啦。”身后的温喜绫快一步替他下了结论。
第5章(1)
东方的天空隐隐透出一小片灰蒙,时间已近清晨,从河面远处吹拂而来的阵阵寒风,依旧吹得人直打哆嗦。这叫他如何相信——这么背的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
真是太荒谬了!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恶煞没抢走他们半样东西,而他们好心好意铲奸锄恶的义举,却把这趟的旅费全弄丢了。
船家太没天良,他和温喜绫如此卖命,那胆小表却趁隙落跑,而他还放心的把所有的盘缠全藏在船上。
这是老天在考验他的耐性吗?丛杰垮下肩。眼前他需要冷静,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偏偏有个声音不肯饶他,那么认真且实际。
“哎,冷啊,该吃点早饭暖暖身。”
他的头顶冒烟了吧!丛杰想像着自己的模样,囤积在胸口的炸药已近燃点,就只欠缺这么一点儿火苗,把他整个人炸开来。
“你那个脑袋除了吃,总可以装点别的吧?”丛杰的咆哮声再次震飞栖息在水草间的另一窝水鸟。
“肚子饿了,脑子就空;脑子空,什么办法都想不起来,你说对吧?”对他暴怒的反应,温喜绫已是司空见惯。
丛杰嘴角微微抽搐,突然一拍额头,便沿着河岸大步走去,从现在起,他最好停止跟她有任何言语或者眼神上的交会,因为要是这个死男人婆有一句不合他意的话,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这里活埋她!
天色已全白,他们少说也走了将近一夜的路;随着视野变得清晰,丛杰发急,走得更快,但这段河岸却更荒僻,别说小船了,连水鸟也不见内只。
“还要多久?”温喜绫寻了块石头坐下,揉着发酸的腿。“大虫大虫,我饿了哎……”她哀哀喊着。
他置若罔闻,大步往前走。
“我真的饿了啦!”
他煞住步伐,恨恨的一拍额头,扭过头瞪她。
“走不动了呀。”她一摊手,似乎下定决心不肯再。
“怎么样你才走得动?”
“吃饱哎,呆子!”她展眉,理直气壮的咧嘴笑。
“……”
“坐在那儿等我。”他气冲冲的吩咐。
“你要捉鱼呀?”
“不然呢?你昨儿个不是这么做的?”
“那是我手上有钓竿,你这会儿连鱼叉都没有呢。”
他自顾自地卷起衣袖,气呼呼的要往河里走去。
“你不会就这么下水吧?”对他此举,温喜绫皱眉。“清晨的河水真会冻死人的,万一你衣服湿透了,一时半刻干不了,那滋味可真是找罪受的。”
他心里清楚这话说得不假,方才隐进泥水的小腿,此刻仍冻得发麻;幸亏他是习武之人,气血运行比常人来得顺畅,所以还能撑到现在。
况且,犯不着为了伺候这男人婆而让自己活受罪吧。
“有更好的法子吗?”他喉头咕哝作响,仿佛在压抑自己的怒意。
“林子里那儿说不定有什么野鸟山鸡的。”她嘻嘻一笑。
一身盗拿贼的好功夫,竟沦落到打野食充饥!丛杰扔下石头,从草丛间拾起奄奄一息的野兔,有种欲哭无泪的悲哀。
再拾来一些枯柴,升起火,丛杰开始剥起兔皮。他从没处理过这样费事的活儿。免不了手忙脚乱。未了,他终于失去耐心,把手上血淋淋的兔子扔给她。
“你来弄,要吃就自己想办法。”
温喜绫站起来,看着那兔子许久,似乎有些烦恼。
“我都把能吃的弄上手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呀?”他不耐的问。
“没任何调味,吃不下呀。”
“还嫌!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谁有那闲功夫伺候你!”
“这么凶。”她咕哝一声,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哎,饿糊涂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喜孜孜地打开箱子。“这儿有些宫廷调理妙方,江佬特别给我的,呵呵呵!等我料理下去,肯定滋味绝妙。”
“啧!你真无聊。”
“你这粗人,什么都不懂,活该吃些不好吃的东西。”说完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抱着箱子,自顾自地忙去了。
“别把你那绝妙玩意儿加到我那一半上!”丛杰粗声说道,“谁晓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温喜绫扭过头,朝他恶狠狠的扮了个鬼脸。
“才没这么笨,浪费我的宝贝!你这条大虫,吃了也是糟蹋。”
柴火烧得正旺,分成两份的兔肉上了架,温喜绫翻翻烤烤了好一会儿,才把其中一份递给丛杰。
毫无调味的烤肉嚼起来味道果真淡得可以,但冷风灌顶的清晨,能对着暖呼呼的火,和一点点热腾腾的食物,丛杰已经非常知足。
然而,就在他咽下第一口肉之后,身后的温喜绫突然像被火烫着似的呼哈一声,随即冲向河岸边呕出烤肉,肩膀还不断抽搐着。
丛杰心一惊,急忙奔过去察看,这一照眼,丛杰才发现她五官红得跟兔子似的,眼泪花,鼻涕糊,连嘴唇都肿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丛杰被她吓得当场退三步!
“你为什么……?”蹦出几个字后再没下文,丛杰捏紧拳头,那使不上力的愤怒充满身体。
恨呀,他真是恨!
恨她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恨她粗鲁得不够彻底,恨她小鼻子小眼睛的怪毛病一堆,恨她吃喝拉撒之外还帮他破过案子,恨自己犯了傻要走这趟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要非如此,他早不把她全身三百六十五块骨头全给拆了分家消火了,何必老是一个劲的生闷气。
“见鬼的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有谁听得出他怒吼的声浪里,其实还掺杂了一点不能解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