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她仍保有当日的那封信,署名上明明白白写的不是她的名字,她没开口喊冤,倒是遭人侮蔑至今,这口气要她如何忍下?
“唐家今天娶新媳妇,对方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你嫌带给唐家的耻辱还不够多,还想趁今天来闹场?”
“他爱娶谁是他的事,我能闹什么场。”她冷淡的应道,转身要走。
“站住!”唐芙挡住她,朝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越看她就越生气。见昔日总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丑丫头蜕变得如此亮眼,甚至比她这个嫁入富家的少女乃女乃还多了一分无法形容的美丽,那身上随意的穿戴,每一件每一样都远远比她来得贵气。唐芙简直气疯了,她掐住手心,决心扳回面子。
叶飞没出现前,骆泉净已然大力拨开她的手,唐芙原料定她仍是过去那般好欺负,并没防她这着棋,整个人重心不稳,竟狼狈的摔坐在地上。
“你……你你竟敢……!”她颤声指着骆泉净,却在对方不怒自威的眼神下噤了声。
“再柔软再低贱的虫儿,被压到底都会挣扎翻身,你以为你还能欺负我几次?你心里明白,那封信根本不是给我的,你跟哪户人家勾搭的丑事我也不想知道,反而你娘已经替你找到我这个替死鬼,你压根儿不用冉担心事情败露。你天生心地坏,便以为世上人全跟你一样。没错,我是死了一遍,那不代表我会再让你欺负到底!”
“你骂我心地坏!”唐芙怪叫起来。“恐怕是先声夺人吧?作贼倒反而喊起捉贼来了!我倒不晓得,你的口舌这样了不得,瞧瞧瞧你又如何?穿金戴银的,身上衣料子又这么好,想是春风得意。不知道你如今是哪个破窑里的姑娘,还是哪个没长眼睛的王八蛋被你三言两语骗了,甘心包了你,说不定就是给你镯子的姘头!”
叶飞从没想过,生平听到的恶毒言语,竟会出自一个女人口里,见骆泉净僵硬的站在那儿挨骂,叶飞心里一股气涌上!唐家实在欺人大甚,过去还嫌欺负人家不够吗?若不是慕容轩示意他得暗地保证骆泉净,他还真会错过这一幕。
“信不信我打你?”他挡在骆泉净面前。
“你又是谁?”唐芙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狰狞的瞪着他。“哼!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姘头,是不是?”
“你再说!”叶飞气死了,没想拳头被骆泉净扯住。
“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说,有些鄙夷的看着唐芙。
“好呀!你有种就打呀!倒教别人来看看,是谁笑话谁!”也不知哪来的怒气,唐芙铁了心,也嚷了起来。
“姑娘,你也听到了,这泼妇,倘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当真我们怕了她!”叶飞气急败坏的喊。
迎亲队伍近了,哨呐声吹得骆泉净头昏脑胀。争赢这场辩论又如何?她失去的早已经要不回,也不想再要回了。
“算了,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她要怎么说,随她去吧。”说完,她便不再搭理两人,径自走了。
“你不要以为你自己的丑事就没人知道。”骆泉净走了,但叶飞可没这么好打发,他冷冷的盯着唐芙。这场口舌之争,他要是没能替骆儿净争赢,只怕也平不了他旁观者的怨气。
“你虽然过了张家门,暗地里却不干不净的搭上李家三公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此一时彼一时也,张家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家,到时不但少不得你休书一封,只怕连命都会没了。”
“你……你你!”此番威胁犹如晴天霹雳,既真实又突然,唐芙俏脸惨白,连连退了几步!一秒钟前的趾高气昂不复见,只有心虚和震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劝你多留点口德,才能少遭些报应,要不惹恼了姑娘,把这事传了出去,你还怕没猪笼何浸?从前的事姑娘不愿计较,你还不知悔改!”
看到唐芙飞也似的逃走了,骆泉净没有欣喜,她望着叶飞,眼底充满疑惑。
“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叶飞面不改色的微笑。
“我还没谢谢你。”说罢,她对叶飞微微裣衽。
他摇摇手,表示没什么。
“你调查过唐家吗?”她问,直接又坦白。
“什么?”
“我在唐家三年,什么都不晓得,不知为什么,你身在慕容家,却知道唐小姐和李家公子这等事,我不得不好奇。”
叶飞心一惊,直喊要糟!他清清喉咙,反问她:“是吗?我也不晓得,你在唐家待过?”
骆泉净突然低下头,沉默的盯着地上,显然不愿意再谈过去的事。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意唐芙,又何必问这么多?
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也只是徒惹心烦罢了。
★★★
栖云画舫。
连着几场唱下来,韩莺儿始终有些浮躁,就是对她平日涎着笑、额外愉愉赏她银子的张大爷也一径板着张脸。
比樵生坐在骆泉净面前,像是谈到什么愉快的事,笑声一直没断过;尽避骆泉净抿着唇,看来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她始终客客气气的弹她的曲子,偶尔会陪笑着。不过这似乎无损谷樵生的兴致,他仍不停的说着。
时间如果走回几个月前,弹曲儿的会是韩莺儿;她笑向动人,笑语如珠,绝对不像现在,坐在角落,对着一张她不想面对的脸生闷气。
★★★
从骆泉净一上船,谷樵生就完全忘了她,就算她表现得再殷勤、笑容再动人,只怕谷樵生世不会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像定了焦。而在此之前,谷樵生一直对她另眼相待,甚至对她特别疼怜。
虽然命运由不得她,让她身属教坊,不得自由,但她对谷樵生的情意却一直死心塌地,旁的姐妹不明讲,也清楚识趣的不会和谷樵生走太近。
她一直相信,只要她耐下性子,迟早会是谷樵生的第五个妾。
不过骆泉净却改变了这一切。看似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坐在那儿安静不吭声,却轻易地粉碎了她的梦想。
任何人换作是她,都不能忍受这种事发生。骆泉净犹如芒刺,韩莺儿却想不出办法把她拔除。
“时间晚了,谷老板该走了。”骆泉净拎起裙摆,客气的弯身福了一福。
听到骆泉净的声音,韩莺儿转身,刚好瞧见这一幕——谷樵生突然急快的附在骆泉净耳边说了些什么,也不容拒绝,便匆匆走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韩莺儿欺进骆泉净身旁,假意帮她把矮几上残余的饭菜收拾干净。
“他约我两天后单独在船上见面,说是有话跟我说。”骆泉净头也不抬的回答,语气平淡又安详。
单独?韩莺儿妒心难忍的瞟了她一眼。
“你会去吗?”强忍下心里的不快,韩莺儿小心翼翼的问。
“会。”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跟你说什么?”
“没有。”骆泉净回答得干脆。
“你不想想吗?”
“想?为什么要想?”对方话里的焦燥引起了她的注意,骆泉净抬起头,却见韩莺儿一张脸似嗔似怨的望着她。
再怎么迟钝,骆泉净突然也懂了。
“如果三姐不希望我去,那我自然是不会再搭理他了。”
被一眼识穿心事,韩莺儿发怒了!包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对方话里隐含的施舍之意。怒瞪了骆泉净一眼。
“你自己想怎么做没个主见,又何必问我!只是你最好明白,如果慕容公子爷知道你和他人私下见面,肯定心里会不舒服的。自己看着办吧。”说完,霍然转身,拂袖而去。
不懂韩莺儿为什么生气了,骆泉净愣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困惑的揣测着那些话的意思。那怒气是针对她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