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冯先生,这……这可是姑女乃女乃的拿手菜呀,你怎么吐了!?”土豆大惊失色的喊。
太恶心了,真是太恶心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她竟然煮这种王八给他吃!要是传出去,他冯即安还要做人吗?
恼怒的拿起剑,他恨恨的拭着嘴角,气冲冲的走了。
“这么晚了,冯先生去哪儿……”
“干你的活儿,别管他。”把鳖丢回水缸,甩甩手上的水,她胃口大开,突然有了吃饭的好心情。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要是去佟良薰那儿倒好,嚼了两口啼子,梁红豆脑海里忽蹦出个妖艳如花的笑脸来,她喉咙哽住,一嘴的菜全吐了出来。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肯定又跑去了百雀楼那儿。想到白天瞧见两人卿卿我我的那幕,她就满头满脸的火袭上心头,这口气,哪是方才整了他便算数的。
“好!我就跟你到破窖子,掀你桌子,打你几拳,非要你没面子不可!”她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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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娘胎出来,梁红豆几曾进过号称女人公敌的地方?
逢迎、巴结、撒娇、讨喜、发嗲,天!贝栏院种种,直叫躲在花丛后的梁红豆开了眼界。那些比馊水还恶心的刺骨下流话,更一字不漏的搜进了脑子里。
悄声从花丛后走了出来。一想到可能会有姑娘缠住冯即安的脖子撒娇发骚,梁红豆头皮蓦然一阵发麻。
“没想到你居然肯为他委屈自己来这种地方。”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梁红豆霍然回头。还会有谁,花牡丹一身藕色绣桃花的长衫,正笑吟吟的站在月形门里瞅她。
“你真讨厌。”竟在这里被她逮到,梁红豆脸色难看无比。
花牡丹微笑,轻柔的抚触自己的脸颊。“是吗?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事实上,还满多人喜欢我的。深夜驾临,你肯定是来找即安的,是吗?”
她话里虽谦虚,口气却自恃无人可比,激得梁红豆把杨琼玉苦口婆心劝的那一套全抛在脑后。为了全天下的良家妇女,她决心给这臭女人一点儿教训,至少,得把她那张骄傲的面具给打掉!
“我来找你!”她抽出汤瓢,抛给对方一对杀气腾腾的眼睛。
“找我?”无视她的怒气,花牡丹掩着嘴咯咯笑着。“在这儿,还没有女人找过我呢。”
“跟你讲话,不准这么嬉皮笑脸!”她恼声骂道,汤瓢铮的一声打在石桌上。
花牡丹当真被骂得收住笑。这个小丫头不按牌理出牌,她一时之间还真无计可施。
“好吧,既然你要找我,说吧,有什么事?”她往前一步,毫不畏惧的迎上梁红豆的脸。
两张脸庞,一清丽一娇媚,一月兑俗一明艳,一怨嗔一平和。
“不准你再纠缠冯即安。”她一字顿着一字,字字从齿缝间迸出。
花牡丹清清喉咙,无奈的摇摇头。“恕我无法从命。爷儿们来这儿花钱是寻找安慰的,咱们姑娘受人钱财,自然是与人消灾。”
“你!”她几乎要出招了,可是不知怎的,花牡丹那微笑的眼眉仿佛有种魔力似的,竟让她无法出手。
而花牡丹并不晓得自己处在危险边缘,仍娓娓说着,丝毫不在意梁红豆的怒气。
“来这儿的男人不外乎三种。第一种人寂寞,另一种人也寂寞,还有第三种,更是寂寞。”
她捏紧拳,转过身大骂:“狗咬狗,一嘴毛,绕尾巴,团团转,谁听你?NB462?嗦这些!”
“你自然是不听我?NB462?嗦这些的。”花牡丹和气的笑笑。“我说的第一种人,是那些有钱的大爷们,他们或为官或为商,家中妻妾成群,到这儿来或为生意应酬,或为私谊取乐,更有的是流连这儿的夜夜笙歌,灯红酒绿。这些人镇日汲汲营利,虽有钱有势,但骨子里却是个空架子,谈不上什么内涵才学,自然是寂寞空虚。你在阜雨楼,想必也看得多这种暴发户了。
“至于第二种人,便是那些自许风流倜傥的文人骚客。这些人外表斯文儒雅,姐姐妹妹们一见就喜欢,加上肚子里认得几个字,也会写几句好诗,行一点儿更能出口成章,哄逗得姐姐妹妹开心。不过他们多半是仕途不顺,或者怀才不遇,才纵情于酒色中。你说,他们心里称不称得上寂寞?
“第三种人呢,则是一般升斗小民,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待养,整日忙着三餐,只图温饱。心眼儿敦厚老实的,自然没那闲钱光顾这儿了;不过,就有一种情形例外,那便是做妻子没给丈夫半点温暖,才把人逼到这儿来的。扣除了这等人后,没成亲的,性的,逃避现实的,这些人夜里没个消遣,就难保他们不往这儿跑了。”
这女人好可恶,居然连嘴上功夫都能赢她,不晓得是不是跟冯即安那痞子学的,一串道理说得她哑口无言、头昏眼花,理也不直了,气也不壮了,尤其最后一项,故意说得好像就是她太泼辣,又一无是处,才会逼得冯即安逃之夭夭。
梁红豆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我还没说完呢。”见她要走,花牡丹唤住她。
“照你这么说,冯即安心里肯定是没有我了。既然如此,我强求何用。”她咬牙说道。
“那倒也不是,我还没说完呢,还有另外一种男人,不在我说的三种人里头,只要你肯下工夫,我可以教你。”
“谁要你教!”一整天这么气下来,梁红豆撑不过,背过脸,眼泪哗啦哗啦的冒出来。这趟妓院之行的结果简直在预料之外,她到底在做什么嘛。“我只问你一句,他心里有你吗?”她吞住泪,咬牙问道。花牡丹摇摇头。“当然没有。”
“你心里有他?”
花牡丹笑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但梁红豆沉重的心情确实好了那么一些些。也许是她今天总算明白了,在冯即安心里,她和任何女人的地位都相当,都是不重要的。
或许,在他心里,一块猪肉都高过任何女人。
夜色隐去泪光,突然地,连声告别都没有,在花牡丹的叫唤声中,梁红豆翻身利落的上檐。
她走了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在眼角边自二楼拐弯处走进厢房。她拭去泪,连忙俯子,只见那厢房小门一掩上,立刻传来女人的嘻笑喧哗。原来是打算一切都算了,但眼见冯即安在这地方寻欢作乐,胡闹瞎搞,梁红豆还是被气得肝火上扬。打昏了一位送餐的丫头,她对换了衣裳,整整仪容,走近冯即安所在的厢房,她打定主意,今儿个非当他的面掀桌子不可。
“冯公子,今儿个你要听曲吗?”她在门外听见一个婉约带笑的声音问道。
“当然要听啦。”又一个女人娇笑着。“冯爷就爱你唱的嘛。”
“今晚不听了,时间晚了,你别唱了,赶紧跟你爹回家去吧。”冯即安的声音也柔软得不像话。门外的梁红豆闭上眼,顺了顺呼吸。重逢至今,他从没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过话,也在那同时,她认出那女子的声音,那是在阜雨楼卖唱的何家姑娘。
梁红豆气恼之余,正打算推门要进去吓他一吓,忽然有人拉住她。
红豆心一惊,忙低下头来。
“你送错地方了,这道菜嬷嬷说是要送到张大人那儿去的。”
“我……”原来是百雀楼的丫鬟,她松了口气,手肘被那个丫头一勾,硬是拖走了。
“可别怠慢了,花姑娘也在里头作陪。”那长得人高马大的丫鬟寒着脸叩门,推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