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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 第10页

作者:常欢

刘文错愕的望着眼前盘着垂髻、一身素衣荆钗的女孩,晨光中,她专注的视线在嘎嘎响的算盘和一把把成捆的蔬菜间溜来溜去。

当年二当家带着红豆及绿蔻这对姊妹进牧场时,梁红豆还是个十一岁出头的小女孩;几年前卜家的业务开始拓展到江南时,红豆自愿跟着牧场里一位刘寡妇南下,在苏州城内寻了地,建了阜雨这座茶楼。两年后,刘寡妇去世,红豆便接下了阜雨楼的主厨位置,不但弄得有声有色,声誉更直追过苏州城里多座远近驰名的酒楼。

偶尔,刘文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当年他费心呵护的小女孩真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丫头,今年几岁啦?”

“别吵我,干爹。”

“丫——头。”刘文不悦的抬高了音调。

梁红豆转过头,拧着眉心的脸上有些无奈。“十九岁。干爹,你又想干什么?别又想替我说媒了成不成?阜雨楼这么多事情等着我忙,拜托别再拣那些有的没有的鸟事烦我。”

“你的措词儿不能文雅些吗?”刘文拢起眉心,随即悲惨地叹了口气。侯老头那堆三字经里头还真说对了,子不教,父之过,这丫头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得怪他自己。

“下次改进。”梁红豆惊觉失言,赶紧低下头,无声地歪了歪嘴。

“绿蔻的亲事已经给葛家牧场订下了,你也该好好打算了吧?”

“蔻蔻是蔻蔻,我是我,干爹,请不要混为一谈,好吗?”

“当然不好,你这个做姊姊的,本来就该……”

“干——爹,我要真的嫁人了,阜雨楼的招牌谁给扛下?”她横过他一眼,这回理由充分。

“这……那琼玉不是可以吗?反正她跟江磊一对儿,好得很。”刘文被驳得结结巴巴。

提到琼玉,不由得就让梁红豆想起她未完成的任务,心顿了一下。

“琼玉是黄家的人,除非黄家悔婚,否则她是不能跟阿磊在一块儿的。”

“什么意思?!万一那没用的呆子书生不肯点头,那……江磊不就没望了?”

梁红豆叹了口气。怎么办?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还会任其发展下去?但话又说回来,这本来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问题,干她这个局外人什么屁事。

而且……而且,如今又该死的扯上樊家和冯即安这登徒子。想到这儿,梁红豆烦闷的啃着指甲。“哎哎哎,我不知道啦。干爹真想解决,您就自个儿去问吧。还有,顺便告诉阿磊,玉佩我先暂时替琼玉保管着,隔两日再还她。”说完,踏过门槛蹬蹬蹬的出去了。

第三章

胺雨楼并不难找。

说阜雨楼是江南最红的酒楼并不为过。站在这条大街上,放眼看去,一整排比邻而建的酒楼之中,就属这栋高达三层的雄伟雕楼特别耀眼。

“这一带酒楼特别多。”端看那些排场,冯即安即忍不住喃喃自语。

“没错,整个苏杭的水陆交通,全汇集在这一处,商家旅客来往频繁;往北走马至京城,往南搭船过江走运河,全都得在这儿。你可注意到了?这儿的酒楼茶楼全都是顺着楼后的护城河而建的,前头招呼路人,后头水路也能招揽来往船只生意;每家酒楼前楼建得雄伟不说,后头更是水阁凉亭,也自备了画舫蓬舟供客人吃食取乐。”另一个回话的女人微微一笑。“加上这儿气候合宜,是个值得长住的好地方。”

冯即安打量半晌,翘首指着前面那一栋楼高达五层,半完工的建筑。

“那是什么?”

“那个就是阜雪楼。建好后规模至少会比现在的阜雨楼大上一倍,也将会取代现今的阜雨楼,成为苏州一带最大的酒楼。听说刘寡妇花了不少心血在这儿。”

“刘寡妇?”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拐了半天,你就是想问这位刘寡妇。”

她叫花牡丹,年纪虽不大,却已是苏州城内四大艳窟之一百雀楼的头牌名妓;相貌贵气美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文人才子不计其数,是个风韵、气质、才艺兼俱的女人。

即便是她现在戴着帷帽,容貌完全藏在面纱之后,但那比例漂亮的身段,在跟着店小二走进阜雨楼的厢房前,仍吸引了不少客栈里的单身男子。

冯即安此次前来帮忙的对象张华张大人,便是派任在当地的府尹。人多事杂,张华无暇照应,只得拜托身为他红颜知己的花牡丹帮忙。

“没有的事。”冯即安笑着坐下来,打量着四周的摆饰。“我是想这位刘寡妇也不简单,一个妇道人家有本事搞这么大的名堂。”

“那可不。”花牡丹卷起竹帘,远方尚未完工的阜雪楼立在彼端。“这家开张不到五年的酒楼,竟有能力再开张这么大的分店,这位寡妇可是不简单。你知不知道,这阜雨楼还有个别称,叫寡妇楼。”

“寡妇楼?”冯即安呛了一呛,咳起来。

“哪有这么怪的名字。”

“这楼里见到的男伙计,全是刘寡妇的远房亲戚,至于其他女人……”

“女人?”他抬头探了探。

“怎么?谈到女人,你眼睛张这么大?”花牡丹又笑了。

“随口问问。既然咱们在她店里,听听也好。”冯即安哼哼笑了。

“无妨,”花牡丹仍是笑吟吟的。“张大人要我帮你的用意便在这儿;这城里头,你有啥不明白,都可以尽量发问。你问的这位刘寡妇……”

花牡丹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她的出身没人晓得,只听说她嫁的男人很早就没了。在阜雨楼她虽是当家,但她只负责煮食。也许是妇道人家不方便见客,对外张罗一切的全是她侄儿江磊,至于她本人……”花牡丹耸耸肩,两手一摊。“没人见过。客人进酒楼,只为吃喝住宿,没人好奇她的长相。再说,其他女眷老的少的全是寡妇,除非这位刘寡妇长得美,要不然,男人是不会惹这个麻烦的。”

会是红豆儿吗?如果她真是嫁了人……冯即安有些恍然大悟。或者就可以解释她人为什么会到江南来,又能不介意名节的作假混进樊家。

不知怎地,他的心情竟有些低落;也许是红豆儿嫁得不好的关系。他当年肯冒着杀头之罪劫下她,便已是自许为她兄长,自然该负些责任。

慢慢慢!当日把她交给卜家,此桩事情便已了结,干他屁事!自己发了疯不成,竟要担那生平最恨的责任问题。

沉思间,店小二进来送了盆子伺候他们洗手擦脸,花牡丹摇手拒绝了;冯即安回神,自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小二哥,能否请刘寡妇过来一叙?”

店小二收了盆,盯着他,没好气的开口:“咱们姑女乃女乃只煮饭,不见客。”

他笑一笑,和花牡丹对望一眼,并没说什么。

“那好吧,劳小扮您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说是京城里头一位浣姑娘交代的。”

原来那漫不经心的眼神跳动了一下,店小二重新打量他,之后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你等等。”

☆☆☆

在厨房忙着的梁红豆停下手边的事,把信接过。

红豆妹子展悦:

相思药材一味随人附上,请点收。

为姐只有一句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诸事切莫过于强求,缘分尤甚。

望妹子谨记于心。

姐浣字

原来冯即安会出现在苏州,并不是偶然,是浣姐的撮合了。但是……从樊家楼撞上他的意外事件起,可就不能算是巧合了,那简直是……一思及此,梁红豆垂下头,两颊的红晕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女儿家的羞态;但随即,她咬住唇角,冒火地想起昨儿夜里冯即安试图调戏她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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