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带钟姑娘去休息了吧。”
绿竹看顾德音脸色不对,连忙道:“钟姑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少爷会担心也无可厚非。”
连绿竹都向着她了,苹儿还真会做人!这一刻,顾德音只觉得她含辛茹苦拉拔大的儿子被人抢走了。
知母莫若女,殷雪苓噗哧笑道:“娘欸,你现在这表情好像有人抢了你心爱的玩具似的,别想太多啦!就算娶了媳妇,你儿子还是你儿子。”
彼德音被看穿了心事,不免有些困窘,只是说话的是她的宝贝女儿,也只能意思意思斥责一下。
“呿!就会胡说!”
殷雪苓全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喏!扮这不就来了!娘,你找哥干嘛?要他送谷冰盈走人啊?”
最好是这样啦!殷雪苓这会儿心情极好,她会很乐意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车马,让谷冰盈滚回家。
彼德音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对刚进门的殷振阳道:“事情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解决?”
“也只能请她打道回府不是吗?”
提到谷冰盈,殷振阳就一肚子火。
虽然他知道谷冰盈很可能会对师妹不利,却没料到她居然派了二十来人要取师妹的性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若不是有姜叔和孟叔叔在明在暗极力保护,师妹能否平安无事犹未可知。
尽避如此,他也不能不考虑后果。若不是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复杂,依他的意思,谷冰盈休想平安走出殷家大门。
“就算冰儿做错了,你竟连一点情份也不顾吗?”
不是她要替谷冰盈讲话,他们终究也要好了一段时日,如今儿子说变就变,谷冰盈情何以堪?她会想杀钟采苹还不是儿子逼出来的!
殷振阳冷声道:“她不是第一次要杀师妹!师妹会被流言逼得跳崖自尽,全是她干的好事!”
既然事已至此,殷振阳索性把先前退婚前后的风波全抖出来,顾德音只听得瞠目咋舌,着实无法想像谷冰盈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谷冰盈毁谤钟采苹的名节,跟亲手拿刀砍死她有什么分别?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要使钟采苹连死了都遭人议论!她实在无法把这样的谷冰盈和她面前乖巧婉约的谷冰盈联想在一起。
殷振阳下结论:“娘,我知道谷冰盈陪你不少时日,你也很喜欢她,但娶妻娶贤,我怎能迎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彼德音无言以对,只能连连叹气。
“再者,她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数得很,让她平安离开已是最好的待遇,再多就是苛求了!”
听了这些,顾德音心知多言无益,两手一摊,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不相信竟是这样的结果!
比冰盈坐在椅上,原本娇美的脸蛋因情绪激动而扭曲,双手更绞扭得骨节哔剥作响。
婉儿也愁得没了主意。谁知道事态竟会这样的?派出去的死士全军覆没,殷家的人不过三死十余伤,而最糟的是,钟采苹和姜无咎都没死。
想必他们已经知道小姐就是这群刺客的幕后主使者,可她们还踩在殷家的地头上,他们会怎么对付小姐?光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她可真耐命!”
“小姐……”
这样的小姐令她心惊,她从没看过小姐这模样,整个人阴森森得像只鬼,明明她就是很生气,脸上却全无表情。
“婉儿,如果你是我,你现在要怎么做?”
婉儿一怔。她最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她们已经完全丧失主控权,只能被动地由别人来决定她们的命运。
“我不知道。”婉儿老实地道。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等待也不是她会做的选择!比冰盈突然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儿?”
“找钟采苹!”她阴恻恻地道。“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拥有!”
“你果然来了!”
比冰盈才跨进钟采苹所在的小院,便见她俏立在小亭之中,背对着她,话语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你知道我会来?”
她话才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这一句话,她便落了下风!比冰盈恨恨地想着,这丫头确实不简单。
钟采苹轻笑回身,但脸上却全无笑意。“谷姑娘,你太骄傲,所以不肯死心,不肯给自己、给别人留条活路。”
比冰盈突然想起殷振阳昨晚说过的话——
女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旦起了杀机,就绝不容对方不死,一次杀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甩甩头。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在殷家落得灰头上脸、颜面尽失的下场,都是拜钟采苹所赐,这份“恩情”她可得好好报答。
“你奈何不了我的!”钟采苹幽幽地说。
闻言,谷冰盈的神色虽然不动如山,心里却不免骇异。钟采苹难道能够看穿他人的心思?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
钟采苹叹息道:“明摆在眼前的态势你还看不清吗?若非深知你绝无法加害于我,师兄怎容此地防卫如此松懈?”
比冰盈冷笑道:“是吗?手下见真章吧!”
话音未落,她已拔剑出鞘,顿时剑光如雨袭向钟采苹。岂知钟采苹既不接招,也不还手,竟悠悠哉哉地踱起步来。
她父亲的“幻影迷踪”身法堪称江湖一绝,刀光剑影中仍可来去自如,她的功力虽然远远不及乃父,但对付谷冰盈已绰绰有余。
钟采苹摇摇头叹道:“你真是不死心!”移步回身间,谷冰盈的攻势已悉数落空,连她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比冰盈更是勃然大怒,钟采苹摆明了是在羞辱她。“别只会躲,血海书生的女儿该不会只懂奔走逃窜吧!”
钟采苹未必禁不起激,但谷冰盈的口不择言着实令她心头火起。“我便站着不动,你也没本事把我怎么样。”
钟采苹随即站定,腰间的寒螭带已在手中,面对谷冰盈斜追而来的一剑,她轻松地挽了个剑花,便将她的攻势卸向一旁。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比冰盈冷笑了声,攻势再展,正是她最擅长的凝月剑法。她在江湖中的称号“凝月仙子”,正来自她使剑时的曼妙姿态有如天仙。只见一时剑光大盛,重重剑影将钟采苹笼罩其中。
“这话你该留着自己用。”
钟采苹话未说完,双剑互击之声不绝于耳,谷冰盈的剑影已被她破去,寒螭带如灵蛇般直袭向谷冰盈的手腕。
“撒手!”随着她一声娇斥,谷冰盈手中长剑已然落地。
“师妹!”
“小姐!”
钟采苹素手微抬,没让殷振阳多口,转对谷冰盈道:“你别怪我下手重,你三番两次要杀我,我没那么宽宏大量。”
婉儿着急地检视谷冰盈,谷冰盈却似泥人儿般动也不动。看了半天,婉儿终于发现谷冰盈的右腕上多了一道红痕,但是并未出血。
殷振阳只是旁观,他也想知道师妹会怎么处置屡屡欺到她头上的谷冰盈。不论他长命或早夭,她都是殷家的主母,太软弱是不行的。
“我并未完全断去你的手筋,对你的日常生活应无妨碍,但你要舞刀弄剑,却是再也休想!”
这到底是残忍还是慈悲?对自小习武的人来说,武功等于是第二生命,她虽未废去谷冰盈的武功,实际上也相差无几。
婉儿闻言向她怒目而视,谷冰盈却突兀地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