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窥看,直勾勾对上了那双若有所思的深邃黑眸,骇得她瞬间瞪圆了双眼。
“你”不是也出去了吗?
“夏姑娘,你醒了。”文无暇面色平静无波,很是镇定。
“呃唉。”对上眼前这张带有浓浓书卷气息的清润如玉俊容,一时之间,她的心乱跳了两三下,往日熟悉的着迷痴恋又如大网般当头罩了下来。
夏迎春,争气点!现在可不是美色当前,晕头转向的时候!
就在她暗中恨恨唾弃自己的当儿,那柔和如月华的嗓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你冷静些了吗?”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就好像她方才十足是个泼妇,而现在好吧容易终于正常点。
她脸色瞬地一僵。
就凭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温和问法,她完全可以板上钉钉的确定他便是她的守诺!这世上除了守诺之外,还有谁有这种柔和温雅的语气和真挚就能活生生气死人的功力?
虽然,夏迎春承认自己刚刚又打又闹又上吊的行为确实过激了点,可这都是拜谁所赐啊?
“哼!”她自鼻孔重重哼出声。
见她就算不说话也是副张牙舞爪的凶横样,文无暇叹了一口气。
“女子当以幽娴贞静为好。”
屁!她怒极反笑。
“尤其夏姑娘现在身怀有孕,更该洁身自爱,顾惜自己的德行与身子”文无暇看着她,说着说着,眸底的不赞同之色渐渐演变成尴尬。
他脸红个什么东西呀!
夏迎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下因生气,还有方才的“上吊”过程,致使衣衫半褪,先前他闭上眼睛帮她盖好了被子,却又被她气极坐直起来的动作,导致该遮的地方越发遮不住,不该露的露得更开。
她只顾者火冒三丈,“你都不认我和孩子了,我还洁身自好个鬼?”
他把目光别向他处,轻咳了一声。“夏姑娘请先整理好衣衫。”
她一怔,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露出了一抹桃红色肚兜,脸微微一热,忙拢紧了衫子,偏还是嘴硬。“全身上下都被你瞧过了,还装什么正直好青年。呸!
虽说夏迎春平素是十大胆的,可每每一对上他这个温文正直的书生郎,她骨子里仅存的少少羞耻心就会冒出来作祟。
“夏姑娘,你……”他这下脸不红,而是一阵青一阵白了。“文某井非你口口声声提及的那位守诺兄,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你说认错就认错?”她双手抱臂,挑眉恨恨一笑。“你全身上下都被我模透了,哪儿硬哪儿软哪儿有胎记我都知道,敢不敢当堂验证?”
文无瑕瞪着她,又是尴尬又是懊恼又是不知所措。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清。
“夏姑娘,要如何你才愿意相信,文某的确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极力维持住最后一寸理智镇静,微蹙清眉看着她。
“月兑光了给我指认,我就信。”她一昂下巴,笑得好不妩媚张扬。
“你你男女有别,岂可赤身露体?”他那张俊雅脸庞涨红一片。“礼教何存。”
“不然我月兑光了给你指认?”夏迎春见他这副“娇羞可欺”的模样,色心又起,不由露出狼虎邪笑。“选一个,你月兑?还是我月兑?嗯?”
“姑娘请自重!”文无瑕最终还是羞极反恼,霍地站了起来,当朝宰辅气势凛然表露无遗。“我朝王法律令有载,白昼当街yinhui者,不论男女,按律鞭五十,发配边疆,失贞犯行失德者,杖责八十,发卖为奴……”
“行了行了。”她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我信了你是当朝宰相行不?”
他余下的话全噎在喉头。
“我饿了。”她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要鞭要打也得等我填饱肚子再说,我不吃,肚里还有一个等着吃呢!
文无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复杂至极地盯着她,也不知是恼是气还是无奈,她就相准了他决计不忍心刑责一个大月复便便的女子吗?
他有一刹那的冲动,破想立时翻脸、公事公办,命人将她速速送至京城提督司衙门里安置,待日后查明真相再行决断。
可见她妆点得娇艳非常的脸蛋上,虽是笑意张扬,眉眼间却难掩一路风尘仆仆的疲惫之色,一手抚着隆起的肚月复,一手不自觉地轻揉着腰背。
他心念微微一动。
哎呀!真的好饿啊”夏迎春偷偷瞄了他一眼,哀叹。
罢了罢了,古人有云人溺己溺,人饥己饥,就当发一时善念,便留她在府中几日又如何?
“姑娘,文某这就命人去准备。”文无瑕摇了摇头,面色不豫地拂袖去了。
夏迎春嘴角缓缓弯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来。
哎哎哎,这么嘴上古板硬邦邦,实则心软如豆腐,果然是她的守诺呢!
“不管你是过去的守诺,还是现在的文无瑕,就算你脑子是给驴踢了,又忘了自己是谁,我都不会放掉你的。”她自信满满,“我呀,还就不信你真能狠心把我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和她之间的种种,但是不要紧,现在她已经来了,只要她够耐性,软磨硬泡的时间够久,终有一日,他一定会想起她的。
近几日,文无暇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
尽避一人惊才绝艳谈吐有据,依然清朗如竹温润如玉,但每当旁的朝臣在禀报的时候,他就伫立在原地发呆,还是不是揉揉眉心、鬓边,好似疲惫头疼难当。
忍了好几天,皇帝玄清凤选是憋不住了。
“文爱卿,你有黑眼圈嘿!”
文无瑕的脸庞自堆得高高的奏折上抬起来,神情又一刹那的恍惚,随即回复锐利。“皇上看错了。”
“朕眼力好极,百步之外的虫蟥是公是母,一瞥便知,怎么会看错?”玄清凤绝艳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求知欲”,倾身凑近他面前,问:“如何如何?始乱终弃那回事儿是真的吗?”
他给了清皇一记冷冷的眼刀,唬得玄清凤脖子一缩,讪讪然地坐回龙椅上。
“呃,不就问问嘛,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掌管天下事。”
“微臣的私事哪及得上皇上的家事?”他不动声色地道,“听说,阿童姑娘近日心绪不大好,好似某宫某苑娘娘又冲她撒了好大一顿脾气。”
“谁?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欺负朕的小阿童?”果不其然,玄清凤龙颜大怒,火气蒸腾。
顺利转移话题之后,文无瑕继续低头整理奏折,顶多在气愤跳脚的玄清凤偶尔回过头来询问一二句时,应答个三四字。
写完收工返府途中,文无瑕叹了一口气,俊脸上掠过一抹深思。
皇上是对的,朝政大事处置起来确实比男女私事容易太多了。
一想到回到相府,又得面对哪个骂也骂不得、撵也撵不出的刁钻小熬人,他就头大如斗。
说来也奇,自己素来极有原则,若心中主意既定,便是威权王霸如皇上也难以撼动他半分决心。
可每当他端肃起脸,开始对她说起女子当克正己身、遵仪守礼等等道理,她便会抱住肚子,一脸吃惊,满腔悲愤,作出泪眼汪汪指控状,然后,他也就莫名感到一阵理亏、气虚,就好像他本该让着她、护着她,可偏偏他却欺负了她,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文无瑕揉着眉心,暗道自己定是近来公务太繁重、太熬累,身子有些吃不消,这才连带使得脑子也太好使了。
“唉。”他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轿子猛地停了下来,他连忙抓紧轿窗边缘稳住身子,沉声疾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