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做就不怕她心生误解,误以为他是对她——对她——
唉!他对她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姊妹相亲”吗?
思及此,喜鹊心念一动,忽然有些冲动想问他和那妖艳美男子究竟怎么结下的孽缘,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若是捅破了这层薄纸,惹得他恼羞成怒,说不定往后就再也不愿见她了。
她呼吸一窒,一颗心紧紧绞疼了起来。
不行不行,再怎么搞不清楚状况也不能冒此大险,姊妹相亲就姊妹相亲好了,总比往后再也见不到他强。
喜鹊一颗心颠三倒四翻来覆去,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叹息。
可她始终忘了弄清楚最关键的一件事——
自己究竟为何为此失魂落魄至斯?难道是她打从心底一点都不想他只是拿自己做姊妹相待吗?
“还是弄疼你了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有些不安。
“不是的。”她低垂粉颈,也不知为什么有些郁郁寡欢。
范雷霆还以为她是在记怪自己这几日都未来看她,不由微感歉然,解释道:“王爷后日到京,这阵子宫廷内戍务繁重,恐要等王爷一个月后回返藩地,方能好些。”
“大人不用解释,小的明白的。”她又叹了一口气,忍了半晌,最终还是半真半假地试探道:“那这一个月,大人不就没空相亲了?”
他脸上歉疚之色瞬间僵凝。
她久等不到回答,不由奇怪地抬眸朝他望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登时寒毛一炸,久违了的心惊胆战再度翻江倒海般当头没顶而来。
他他他又变脸了,又变脸了啊啊啊!
喜鹊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可是一时之间又能逃到哪里去?幸亏范雷霆在一番恨恨得咬牙切齿,全身骨骼发出愤怒的辟哩啪啦骇人不祥响声后,凶猛目光瞥见那肿得像馒头的楚楚小脸,心下抽紧,所有滔天怒气霎时消散无形。
“别说胡话了。”他缓缓舒出一口憋闷良久的长气,无奈地道,“有心思想着旁的闲事,不如好好将养身子。”
喜鹊眨了眨眼,小嘴诧异地张大了。“嗄?”
“饿不饿?”他面色又恢复如常。
“有一点。”
“到一品酒楼如何?”他记得她很爱吃那儿的菜。“好——”她突觉不对,连忙改口,闷闷不乐地道:“不好,我现在这猪头三的蠢样,才不要出去招摇饼市徒增笑料。”
他抑下笑声,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那回总教头军府吃?”
“贵府厨子手艺好吗?”
他想了想。“圣上赐下的前大内御厨,应当不错。”
她眼儿亮了起来。“我要吃我要吃!”
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模样,范雷霆心情顿时也大好了起来。“爷的行雷就在门外。”
“那还等什么?”一时乐过头的喜鹊主动拉了他的手就朝外走,边叨叨絮絮。“虽然小的现在嘴也破牙也软胃也疼,可喝点山珍海味熬的粥粥水水什么的总行吧?走走走,喝汤了喝汤了,我饿死了。”
他的眸光落在那紧紧抓着他的雪白女敕手上,嘴角满足的微笑逐渐变化成了傻笑。
不过,该办的事他绝不会忘记。
两日后的黄昏,禁卫军赵冬乖乖到万年红娘居报到,并且带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总教头大人昨天半夜三更时分,只身一人前去砸了沐将军府,并且把沐将军揍趴在地,让其断了三根肋骨、碎了两颗牙还折了一只胳臂。
此事惊动朝野,言官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抵皇上龙案前,要求圣明天子重惩本该戍守皇城安危、却反倒带头作恶的禁卫军总教头范雷霆。
“然后呢?然后呢?”喜鹊惊得一把掐抓住赵冬的手臂,疼得他皱起了眉。“他要不要紧?他要不要紧?”
“喜姑娘莫担心,头儿乃皇上股肱重臣,地位无可动摇,至多只是受斥罚俸三个月,其他不要紧的。”赵冬连忙解释,边暗自抽回惨遭踝躏的手。
“都是我害的……”她脸上的五指痕已消,但瘀青的脸依然令人不忍卒睹,此刻听见这大变故,心下又是焦灼担忧又是自责,眼圈儿立时红了起来。“可我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知道沐将军打了我一巴掌的?”
“天下没什么事是瞒得过头儿的。”赵冬骄傲地一挺胸膛。
喜鹊满心满怀矛盾不已,既是有些欢喜他为了帮自己出口气,甚至不惜大闹将军府,可又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做下那等大错来,惹来朝臣议论抨击,连皇上都给惊动了,她就内疚难过到极点。
如果他也和忠牛、天兵天将一样,因为她而蒙受大祸,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谏自己的!
晶莹泪珠在眼眶隐隐滚动,她呐呐地问:“那他现在呢?他现在在哪里?我、我可以见他吗?”
“头儿现在……”赵冬眼神有一丝闪烁。
喜鹊一颗心沉了下去,眼泪就这样哗地流了下来。
“哎呀!喜姑娘,你、你别哭呀!”赵冬一时慌了,“头儿没什么事,真的,既没缺胳臂也没少腿的……”
“你用不着骗我了。”她鼻头一酸,哽咽之声更浓重了。“他肯定被皇上下令打罚了对不对?是不是拶手指滚钉板还被鞭刑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有没有找大夫医治?你——你倒是说呀!”
赵冬被她那含悲带愤痛哭流涕搞得措手不及,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了,何况是回话?
“那你们寒副统领呢?铁副统领呢?他们在哪儿?”她抬起泪汪汪的小脸,一脸凶恶迫切地道:“你不肯说,那我亲自去问他们——”
赵冬急了,只得冒着泄漏“军机”之罪,冲口而出:“喜姑娘,属下没有骗你,头儿他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这不,今天晚上还蒙受皇上荣宠钦点,奉旨受邀参加礼亲王爷召开的盛宴呢!”啊?
喜鹊满脸断线珍珠就这样僵硬尴尬地挂在半途中——
那她刚刚到底是在嚎丧个鬼啊!
七世投胎以来的第一次,她忽然强烈怀疑起,当初吞进月复里的仙丹药渣是不是已然消化殆尽、半点药效都不存了?
要不,她怎么会有脑袋越来越蠢到家的迹象……
第7章(1)
这是一场华丽丽的盛大欢宴。
地点选在礼亲王于京城近郊购下的宽阔庄园子内,此圜靠近南山,蓊郁绿林青翠,高山流水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鞍宴而来的都是朝中极具影响力的文武官员,各方势力齐聚一堂,不过是各有盘算、各怀鬼胎。
诸如此类的场合,范雷霆向来是不露面的,所以今晚他一出现,立刻引起宾客惊讶哗然。
惊讶的是礼亲王竟有此份量请得动皇上身边头号重臣参宴,哗然的便是这位重臣今早才被言官弹劾,说他目中无人、欺陵朝中大臣。
但见礼亲王亲自出迎,一张国字脸笑得眯了眼,就可知道范雷霆的参宴对他而言意义有多重大了。
“睽违一年未见,本王着实好生想念。雷霆啊,你果然还是这么英姿焕发,我见犹怜啊,哈哈哈!”礼亲王欢喜到话都说不全了,“来来来,本王今日一定要与你痛饮百杯,不醉不归!”“王爷客气了。”范雷霆淡淡开口。
走入大厅后,礼亲王就硬拖着他上了主桌,扬袖一挥,命令道:“来啊,上酒,开宴!”
丝竹声起,献舞美人曼妙而出,一时间酒香菜香胭脂香,乐声笑声喧哗声交织成了一片热闹哄哄。
正上到第四道“百鸟朝凤戏明珠”的当儿,但见礼亲王对某处使了个眼色,丝竹声歇,美人欠身行仪而退,文武官员们尚酒酣耳热欢聊不绝,范雷霆握着杯子的手略微一紧,神色虽淡然,却已是进入戒备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