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镜里的自己,妆点得那么红艳盛放的脸庞,梳绾得那样华丽动人的发式,他却什么也没发觉,什么也没表示,就连眼神……也毫无一丝惊艳。
她原来以为他会很高兴、很期待再看到她。
她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再见着他温柔的、关怀而怜惜的眸光。
她原来以为,英雄般在危险之际救了她的他,还有那个牵着她的手,要帮她找回家的路,还带她去吃很好吃的大卤面的他,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上她的?
可原来她的以为,真的也就是她的“自以为是”而已。
她在他心中,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和痕迹,所以他才会认不出她吧?
“还是他根本就和其他男人一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拒我于千里之外,好像我是某种自远古来的狰狞怪兽,一张口就会把他们吞吃得骨头都不剩似的”她咬牙喃语。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讨厌她?她到底有哪里不好?
宝娇鼻头泛起一抹陌生的酸楚,喉头不知怎的有些紧紧的、怪怪的。
“该死的家伙……”她低咒,用力咬着唇,眼眶发热,“这么不识好歹,也不想想本公主都不嫌弃他出身那么低,他竟然还敢嫌弃我?”其实她只不过想要拥有一个自己专属的肩膀,和可以安心倚靠的胸膛啊。
想要有一个真正待她好,一个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只有见到她才会微笑的男人,很难吗?
就像苏瑶光对柳摇近、骆扬待东施施、邢恪爱风寻暖、陆朗风恋花相思那样,他们的眼底只见得到彼此,因对方的欢喜而欢喜,为对方的幸福而幸福。她的愿望……也就这么简单而已。
“不行,这次本公主绝对不要再心软让步了。”宝娇抬起头,双眸里燃烧着坚决的熊熊烈火。
“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反正我非嫁他不可!”
第4章(1)
“凤武秦班”在福元楼的演出明明是场场爆满。佳评如潮,乐事不到五天,福元楼大门上挂着的戏班烫金红帖便被人悄悄地摘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演了呢?”
“不是说会在这儿足足演上十五日的吗?”
"昨儿‘华容道’才演了上半出,今儿我们还等着接下去看啦,怎么就没了呢?”
“是不是瞧人家戏班子远道而来,是老师的乡下人,所以店大欺客,剥削劳工啊?”
“福元楼骗钱啊,欺骗乡亲感情啊……”
门口挤满了兴匆匆赶来看戏却扑了空的愤怒戏迷,纷纷叫嚣喊抗议。
“嗳嗳嗳,各位乡亲、各位贵客,”福元楼老板满头大汗,拼命陪笑。“大家冷静点,冷静点,这全是误会、误会……”
“误会什么?福元楼欺骗观众、打压艺术、毁坏文化,罪无可恕——”特地穿金戴银赶来看戏却大失所望的大娘,胖掌恶狠狠地一挥,“扁他!”
“对,扁他!扁他!”一堆疯狂拥护爱慕燕戈的娘子军戏迷立时愤慨地扑了上去。
“真、的、是、误、会、啊!”福元楼老板抱头惨叫,“啊啊啊——”
皇宫披星戴月小苑
老爹吸了口早烟杆,神情既是受宠若惊又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燕戈。
“我说……”他清了清喉咙,努力拿出班王的款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戈苦笑,有口难言。
“是啊,燕大哥,咱们怎么会突然被召进皇宫来住下呢?”黄鹂脸上还带着戏妆,神情困惑而严肃。
全班子上下二三十人或坐或站,全凑了过来,个个都竖尖了耳朵,好奇得要命。
“因为公主想要……“燕戈略微迟疑,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看我们的戏。”
黄鹂狐疑地望着他,尚未开口,老爹眼睛一亮,兴奋不已地连声追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燕戈还不及回答,老爹已经哈哈大笑,本来还有点委靡不振,现在全身都来劲了。
“好,好,太好了!”老爹激动万分,“咱们秦腔终于熬出头了,再也不是那些花腔花调的文于戏口中只会鬼吼鬼叫的乡下戏啦,哈哈哈!”
“秦腔”是自穷乡僻壤荒凉苍茫大地里崛起,借着高亢激越、粗狂豪放曲调唱腔,为广大平凡百姓们朴实却真是的喜、怒、哀、乐而发声。
“对啊,老爹。咱们发了耶!”扮演古灵精怪的丑角儿的阿福眉开眼笑。追不及待凑趣儿道:“不只是在皇后娘娘冥诞寿宴上露了脸,现在由被公主点名留宫驻唱,者瞎子名闻天下,咱们班子身价可就不只向上翻上几番了。”
“对对对,发了,大家都发了!”劳动而闻言大悦,豪爽地宣布:“好!那么从本月起,全员加薪一成,餐餐菜色多加一道肉——”
“哇!好耶!”众人欢呼,开心得团团转。
在欢喜热烈的吱喳谈论声中,燕戈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大家这么兴高采烈,对于事实的真相也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不过对于公主逼婚一事,他还是不会妥协的。
他没有发觉一旁的黄鹂正直直盯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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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凤武秦班’的人全都进宫来了,这下你可以娶我了吧?“
宝娇毫不避嫌,一早就命人把燕戈给请了进自己的盘丝洞……呃,是栖凤宫,劈头就道。
燕戈眉心微蹙,对于她这种纡尊降贵又颐指气使的口气,一听就反感生厌。
而且,她这是想用全班子的姓名要挟他吗?
“公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是婚姻大事?”他试图平心静气地和她讲道理。“燕某不过一介戏子,小舟不可载重,还请公主三思。”
“不用三四两了,本公主向来言出必行,说什么是什么,你只要回答我,你到底几时娶我就行了。”人生苦短、青春宝贵,他才没时间浪费在那边咿咿呀呀的废话连篇呢!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是不是完全没有在听别人说什么?
“齐大非偶。”他眸光专注地盯视着她,加重语气道,“所以草民是不会娶公主的。”
“是因为‘草民’的缘故吗?”宝娇沉吟,随即小脸亮了起来。
“简单啦,如果你怕自己配不上本公主,那我就叫我父皇随便封你一官好了,唔……你觉得‘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怎么样?跩不跩?好不好?”
她真的、完全、绝对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燕戈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揉了揉眉心,勉强自己拿出最后的耐性。
“请恕燕某直言,”他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坚定地道:“为何不能娶公主,身份悬殊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草民对公主并无非分之想、男女之情。”
“原来如此。”宝娇皱起了弯弯如月牙儿的黛眉,神情陷入思索。
她终于明白了……他心下微微宽慰,眼神有些柔和。
不过宝娇下一句话却令他理智顿时崩溃、险些抓狂。
“没关系啦,只要本公主对你有非分之想、男女之情就好了。”宝娇故作乐观地一滩手,“瞧,这样问题不都解决了?”
“你——”燕戈罕见地额上青筋怒暴。
“我怎样?”她满脸兴味期待地望着他。
他开始用“你”来称呼她,再也不是那种保持距离的公主长、公主短,这代表他们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吧?他已经开始对她产生兴趣了吧?对吧?对吧?
宝娇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抵抗得了她娇俏公主万人迷的无敌魅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