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东方皮笑肉不笑,装作不经意地横了面色苍白的戴燕娇一眼。“是嫂夫人自北方特意带来的珍品?那戚某自然不客气了……小仪,你别光帮我斟,我也帮你倒一杯,这就叫做交杯茶……”
“戚哥哥不正经。”薛君仪小脸羞红了,握起小粉拳频频地在他胸膛前乱打。
戴燕娇拢在袖中的纤手紧紧指握成拳,她以为她能做得到,但是当他用那冷漠讽刺的目光望向她时,她的心口依然绞痛得无法呼吸。
尤其,他居然公然搂著那名形容小巧如香扇坠子的天真娇甜姑娘,还和她打情骂俏。
他昨儿甚至还送她江南绣金绢……
她悲哀地想起,他从来没有送过自己任何东西。
不,有的。
他给了她手握三千兵马的权势,给了她一柄唤“夺魂”的宝剑,还给了她鹿门关镇关将军的头衔。
但一个女人,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她只想有一天,他能为她挑选一支簪子,或是一盒胭脂,在奔驰千里、远归而来的时候,微笑著亲手送给她。
见到她飘忽失神,戚东方还以为她浑不在乎自己与别的女人亲密,胸口怒火更盛,于是和薛君仪亲热的举止越发变本加厉。
“娇儿,你也喝。”薛君梦见他俩如此亲密,暗暗得意自家妹子果然手腕高,不多时便收服了像戚掌柜这样的浪子。
戴燕娇勉强咽下满喉的苦涩,敛眉一笑。
戚东方冷眼旁观著他俩“鹣鲽情深”的样子,胸膛都快要气炸了。
幸而在此时,下人来禀,说是有客前来拜庄。
“戚兄,小弟去去就回,就有劳你先在这儿陪陪她们两个女孩儿家了。”薛君梦忍不住对戴燕娇再一笑。“娇儿,戚兄是咱们侍剑山庄的贵客,亦是我知交好友,你别怕,别见外……好吗?”
她装作怯怯地攀住他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藕般雪白的小手,恳求之意流露无遗。“别走。”
戚东方目光一冷。
薛君梦却是心下骚动难禁,忍不住就想揽起她,一亲芳泽。
然而冷战云有言在先,他的妹子冰清玉洁,纵然答允两家合亲,但在尚未完婚前这段日子,不准他对娇儿有半点唐突。
娇儿是我冷家金枝玉叶,不是外头那种随随便便的闲花野草,记住了!
冷战云冷酷坚定的话犹在他耳边回响,薛君梦满腔紧急煞住,只得硬生生缩回手。
“你乖,我让君仪照顾你,不会有事的。”薛君梦自信满满,瞥了戚东方一眼。“戚掌柜也不是外人,你尽避放心,嗯?”
她的目光轻轻垂落,微咬朱唇,这才勉强点点头。
“哥哥,你也真是的,这么疼我未来的嫂嫂呀?”薛君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温柔的家伙会是她那自小就嚣张无情的哥哥。“都没瞧见你有对我这么好过,不公平。”
薛君梦狠狠白了好一眼,“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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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娇儿的确是令人心动的美人儿,但天下美人多得是,他最看重的是冷娇儿背后那个庞大的靠山。如果能哄得她开心,那么对妹妹百依百顺的冷战云自然也能被他指掌握在掌心之中。
薛君仪嘟著小嘴,忍不住对离去的哥哥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偏心鬼。”
“哈哈哈……”戚东方被她逗笑了,疼宠地揉揉她的头发,“你可真爱吃醋,那是你的哥哥呀。”
“不管,哥哥疼妹妹是天经地义的,我就见不得他对嫂嫂那么好,偏偏对我那么凶。”薛君仪自幼在父亲和庄里众人关怀宠爱下长大,早习惯了拥有所有人的疼爱和注目,“他就是偏心啦,哼!”
“是是是,大家都疼你,都待你好,你就开心了?”他取笑她。
戴燕娇凝视著他俩亲昵自然的聊笑,心如刀割。少爷不是假装接近薛家人吗?可为什么他对薛君仪却如此宠溺有加?就连看著她的眼神都在笑,笑得好温柔,好满足,就好像……他真的喜欢上她了。这个陡然冒出的念头令她心头一痛,一口腥甜倏然涌上喉头——
“嫂嫂,你为什么都不说话?”薛君仪撒娇撒够了,兴趣终于转到她身上,笑嘻嘻的问,“偏偏哥哥就喜欢你这样,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嫂嫂?嫂嫂?我在同你说话啊,你听见了没?嫂嫂!”
戴燕娇已经被那重重席卷而来的悲伤恐惧淹没了,她听不见,也没法思考,但更糟糕的心神崩乱伴随而来是体内剧毒又渐渐蠢动起来,她开始冒冷汗目光涣散……还未到午后三时,她不能发病,还不能啊!
戚东方紧紧注视著她,心并没有不由得一紧。该死的!为什么她的脸色这么苍白?那个王八蛋已经走了,她还做西施捧心的模样给谁看?他内心深处刺痛的嫉妒感又起,不是滋味地想著。
“嫂嫂?嫂嫂?”薛君仪一个劲地嚷著,心下微恼她故意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忍不住伸手去推她,“喂!我在同你说话呀!”
心神大乱的戴燕娇直觉反射动作,一掌击向“暗袭”对象。
“啊——”薛君仪顿时飞跌在地上,惊痛得嚎啕大哭,“好痛……我快要死了……好痛好痛啊……”
“你做了什么?”戚东方又惊又恐,闪电般扑过去抱住薛君仪,回头朝她怒吼:“该死,你知不知道她不会武功,身子又弱,怎么禁得起!”
“对……对不起。”
戴燕娇这才醒觉过来,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到……”
戚东方胸口剧烈起伏著,满腕怒气地瞪视著她。搞什么?她要是打死了薛君仪,那侍剑山庄还不炸了锅?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见不得薛君仪和他如此亲热的模样吗?她怎么能因醋意大作就险险毁了所有精心布局的一切?戚东方完全没发觉自己心思前后矛盾,只顾咬牙切齿。
“乖,别哭,没事的,我让大夫帮你诊治,我绝不允许你有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边哭边**的薛君仪,柔声哄著,冰冷而凌厉的目光警告地横了戴燕娇一眼。
她几乎被他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击倒。
“戚哥哥,好痛……呜呜,嫂嫂怎么那么凶……咳咳咳……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觉得胸口好疼好疼啊!”
“你不会有事的,戚哥哥会照顾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戴燕娇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心爱男人怀抱著另一名女人,急急地消失在她眼前。她怔忡在原地?半晌后,不禁笑了起来。死?怎么会死?她全身功力已然涣散殆尽,那一掌就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她越笑越大声,沙嘎笑声里的悲愤和凄凉更深了。又经历了一次万虫蚀骨的凄厉痛楚,可是戴燕娇不服药,小手紧紧捏著两枚赤火丹,就是不吃。她抽搐著,剧烈颤抖著,双臂将自己抱得好紧好紧,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四肢百骸内窜流的巨大痛苦辗碎。
死了就罢了。一死百了,再无痛苦……起码,心就可以不必再因为他另寻新欢而痛得恍似坠落地狱,饱受烈火焚烧。
戴燕娇紧紧咬住下唇,唇破流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她能忍,她可以忍……这剧毒发作的骨断筋折痛苦,远远比心痛好过太多太多了。
魂好像快要抽离她剧痛得要分裂成千千万万片的,恍恍惚惚间,好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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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十岁的戴燕娇,遇上十七岁的戚东方,在那一个隆冬飞雪的酷寒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