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公……歹势啦!”婆婆妈妈们尴尬又惭愧地低下头。
“九叔公……”就在这时,一个憨厚的年轻人骑着脚踏车,挥着手中的一盒物事,边兴奋大叫地边冲近九叔公。
“阿成啊,什么事叫得道么大声?”九叔公威严地一跺拐杖。
“九叔公啊,之前你要我打电话去美国订的威而刚寄来了啦!吼,有钱果然好办事,那个『优劈ㄟ思』刚刚就把一整箱送到家了,我先拿一盒来给你看啊……”阿成口无遮拦地道。
“哦……”婆婆妈妈们恍然大悟,暧昧地望向九叔公。
“啊误会啦!误会啦!”九叔公脸红到不行,忙用袖子遮住老脸,连拐杖也顾不得拿了,边解释边骂阿成:“猴囝仔,叫你别讲你又讲,还讲那么大声,这样你叫叔公以后怎么做人?怎么跟社会交代?”
“哈哈哈……九叔公,勇哦!这么拚,九婶婆明年一定生双胞胎!”婆婆妈妈们尖声怪笑起来。
整个田侨里处处可见类似的场面出现,剎那间,该怎样很厉害很气派的用钱,成了全里民运动。
陆父兴奋得像无头苍蝇,跟着团团转,直到他那片靠东边种花生的一亩田卖掉,九千七百五十万汇入他帐户的那天,他才忽然想起──
哎呀!女儿呢?他要到哪里通知女儿这个天大地大的好消息?
他们家变成名副其实的田侨仔,超级好野人了啦!
当天同学会续摊再续摊,直到晚上,含笑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季磬的住处。
原以为他已经回家了,可是屋子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咦,他今天不是吃醋了吗?那应该会迫不及待找我,或者是一下班就回来才对呀!”她找了一间又一间的房间,从书房找到起居室,甚至偷偷打开他的卧房,可是他真的没回来。
怎么会这样呢?她的激将策略为什么没有奏效?
含笑莫名心慌了起来,随即又胡思乱想着,害怕他是不是在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担心,连忙冲回客厅,拿起电话就打到医院,由晚班总机帮她转接院长室。
“喂?”季磬低沉有力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
“你还在医院?”她高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跳回原位,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谢老天,我还以为你……”
“我怎么样?”他语气平静,隐约有一抹嘲弄。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含笑有些不安地暗忖。
“你今天不回家吗?”她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问。
“妳忘了,我最近很忙,妳还说明天要带鸡汤给我的。”他淡淡地提醒她。
呃,对喔,她怎么一慌就给忘了。
可是……尽避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她却觉得不太对劲……是太平静了,他应该要激动一点才对呀!
在她去参加同学会前,他还乱喝飞醋,想要跟她一起去,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
“明天中午见,早点睡吧。”他淡然地道。
“呃,好,明天见。”她怔怔地挂上电话。
一颗心莫名烦躁不安,隐隐忐忑起来。
第二天,含笑早早就起来买菜,还挑了一只肥美的乌骨鸡。
乌骨鸡炖当归是补气的,他每天那么累,一定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炖了一上午,炖得酥软入味的鸡汤放进保温壶里,小心地拎着坐上公车。
一路上公车摇摇晃晃,她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小手紧紧护着鸡汤,深怕有一丝泼溅出来,这样他就会少喝了一滴。
好不容易到了庆平医院,她还得忍住别让众人觊觎的眼光打动,又开始分发一勺勺香喷喷滋补的鸡汤──不过说也奇怪,众人除了对鸡汤表示垂涎外,在看向她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好像在忍笑,又好像不是。
好诡异。
含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甩甩头不去理会,径自朝目的地院长室走去。
叩叩叩──
“进来。”
她难忍兴奋地微笑了起来,多么渴望快快看见他喝得好满足的表情啊!
“我带鸡汤来了。”她打开门,关好门,甫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他高大挺拔的身子似乎笼罩在一层深郁的氛围下,紧蹙的浓眉,暗蕴着深深的愤怒之色。
她的心猛地一跳,莫名地心慌意乱起来。怎么了?他、他在生气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一丝不安,惴惴的走近他。“我迟到了吗?你是不是很饿了?”
季磬不着痕迹地闪避开她想碰触他的小手,冷冷地道:“妳去坐好。”
“我不明白,我把鸡汤带来了,你为什么生气呢?”一阵惶恐迅速自她胃底升起。
“又想用妳最拿手的美食来掳获一个男人的心了,可是今天这壶鸡汤我是无福消受了。”他嘲谵讽刺地道。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可是依旧强自维持着不让唇畔的笑容凋落消失,困惑而小小声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耶。”
“妳知道我在说什么,妳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哼了一声,双眸危险地瞇起。“毕竟,能够设局钓上金龟婿的女人脑袋都不错,不是吗?”
轰地一声,她面色惨白地倒退了一步。
金、金龟婿?!
他怎么会知道……不,怎么可能呢?可是事情不完全是这样的,她可以解释──
“季磬……”强忍心中的恐惧与惶然,含笑张口欲解释。“我不知道你这样说的意思,我其实是……”
季磬面无表情地拿出一支艳红色的手机,揿下播放键。
纵然距离让她看不清楚小小萤幕上的画面,但是那刻意放大的声音却在人声哗哗中清晰地响了起来──
“对啊,我拐到了庆平医院的院长,厉害吧……”
含笑整个人如遭电极,小脸惨白地瞪着那支可怕的手机……那真实而残忍地纪录了她昨天中午在同学会里吹牛的一段话,可是、可是她后面还有做澄清啊!
但季磬已经关掉了手机,声音戛然而止。
后半段她含羞带怯真心诚意的告白,完全不在里头,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申诉的机会!
究竟是谁断章取义地偷录下她说过的话?为什么会这样?还有这支有录影功能的手机为何会落入他手里?是他请人跟监吗?是意外吗?
她焦灼恐惧地望着他,想要澄清解释,却在看见他冷漠的神色时,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他相信了!在他听到这段刻意吹牛的话后,他一定自觉受到了她的欺骗,他一定恨死了她!
骄傲自信一如他,如何能原谅自己的受欺骗?
“我不用再多说了。”季磬冰冷的开口,“妳可以走了。”
“不,你听我解释,那完全是开玩笑,吹牛的,你、你没有听到后头我真心诚意说我喜欢你的那段话,你……我……”她小脸惨白地恳求着,“求求你,让我有机会从头到尾解释给你听……”
“妳要说,妳会答应这份荒谬的契约,妳会主动接近我,完全没有任何目的?”他讽刺地盯着她。
“我……”她哽咽了一下。“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目的,我从小就想嫁给医生,当一个无忧无虑、衣食不愁又受人尊敬的先生娘。所以当你弟弟跟我提起这个提议时,我好开心……就鬼迷心窍地以为我真的找到了机会,可以当上先生娘了。”
尽避已经明白内情,但听她这么说,季磬依旧心口一阵深深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