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姓韩,急诊室的护士,对不对?”他挑眉询问。
“是。院长,你记得我呀?”韩诗涵眼睛亮了起来,难耐心里的兴奋。
“嗯,韩什么?”
“韩诗涵,诗情画意又有内涵。”她自吹自擂。
季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拿出金笔在记事本上写下几句:韩诗涵,记警告三支,留院查看。
“院长,那个陆含笑真的太过分了,她是故意拐骗你娶他的,真是恶心得要命,还装得那么清纯的样子哩!像她心机那么重的女人,你一定不能再被她骗了。”她尖酸刻薄地告状。
“原来如此。”他慢吞吞地道:“妳说,妳把这一切拍下来了?”
“是啊、是啊,院长,你赶快看!”她涎着笑,双眼发亮地催促,“来,我播给你看,让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他挑高一眉,平静地道:“妳把手机留下,可以出去了。”
“可是你不想现在看吗?”
“我忙得很,这又不是什么急件,就放着吧。”他眼神阴沉,威胁地一笑,“我待会会看。”
“但是……”
“不妥吗?那妳跟妳的手机可以出去了。”
“可是……”韩诗涵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院长没有气得大发雷霆,立刻要求看那死八婆欺骗他的影片?
“现在!”他瞇起双眼,警告道:“出去。”
“院长,你、你不要生气,我把手机放这里!”她吓了一跳,颤抖着双手把手机放在桌上,然后连忙离开院长室。
要死了,为什么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院长那么平静,一点也不着急,不生那个死八婆的气?
韩诗涵想破了头都想不出原因。
但是待她一离开后,季磬就迅速地抓起手机,再也捺不住冲动地搜寻着那段影片。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自拍影片后,终于出现了那一小段,甜美的含笑用得意又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
句子虽短,但是震撼力却很惊人。
季磬脸色瞬间变了,胸口撕扯般地紧紧绞疼了起来。
“对啊,我拐到了庆平医院的院长,厉害吧!我的手段很高吧?就跟你们说了,本姑娘设定的目标是一定能成功的,年底就准备喝我的喜酒吧。”
他的心紧缩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就在此时,在众人欣羡的赞叹声中,含笑的神情渐渐柔和了起来,一抹幸福的笑意在唇边荡漾开来。
“……可是老实说,你们知道我一直梦想当先生娘,以后就可以吃好穿好,当个贵妇。但是在认识了季磬之后,我才真正懂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不管他是不是院长,是不是医生,那个忽然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虽然,他有时候嘴巴毒起来可以剥掉人一层皮,有时候固执得跟头驴子一样,发起脾气来比狮子还恐怖,但是……他对我很好、很好……”
悲愤痛苦的季磬在听见那字字温柔的语句时,蓦然一僵,万针椎刺般的痛楚奇异地消褪了,他那双深邃的银黑色眸子紧紧盯着萤幕里娇羞低柔的含笑,不顾众人的取笑勇敢地说出心里的话。
“……他笑起来的样子,彷佛全世界的阳光都凝聚在眼底,温柔的时候,会模模我的头,关心我这个、关心我那个,虽然他从来不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只要我需要他,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保护我……”
他的眼神霎时柔情似水,心底蒙动着阵阵暖流与震荡。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真的会喜欢上我,我真的可以嫁给他,不管以后世界如何变化,我一定会紧紧牵着他的手,这辈子永远不放……我真的真的很希望,年底就可以请你们喝喜酒,而不止是在这里跟你们吹牛……”
影片就在这时结束了,可是她唇边那抹害羞又充满盼望的笑容,却深深地烙印在他眼底。
他所有遭受欺骗的悲愤与怒火顿时消失无踪。
剎那间,有道强烈的闪光劈中了脑门,他双眸炽烈地亮了起来,一颗心瞬间通透清澈无比。
啊!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而且还是顶级的那一种。
一个男人怎么会不晓得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呢?
也许他有必要去检查一下他严重盲目的双眼。但是在这之前,他应该先去做一件事情……
他银黑色的双眸慑慑发光。
原本平静的,安详的,清贫的田侨里……咸鱼翻身了!
而且是以一种很恐怖的,像电影“ID4”里,那种巨大外星飞碟轰炸地球般的气势,炸得全田侨里陷入一种疯狂、胡言乱语的境界。
为什么呢?
因为突然有个人坐着宾士车,来向田侨里的人购买位于东边靠大马路的那大片田,并且出价新台币七十亿!
全田侨里登时就乱成了一团,然后在里长勉强停止尖叫之后,火速广播呼请全体里民参加临时召开的里民大会。
在全体里民到场,商量了五分钟又二十九秒后,投票全数通过──卖了!
反正各家在南边还有小小的田,若高兴种什么就种什么,也不算忘本,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后里民们将是为了乐趣而种田了。
人最怕什么?
最怕的是存款越来越少,体重越来越多。
人最烦恼什么?
没钱的时候烦恼没钱,有点钱又不会太有钱的时候烦恼想买的买得起,该花的又不敢花,最矛盾。
那么超级有钱的暴发户烦恼的是什么呢?
就是家里穷到只剩下钱该怎么办才好。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自从田侨里一夕之间,有田的都变成暴发户后,全村开始陷入一种奇特的宇宙失衡状态。
因为里民天生就是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要说财一大气就粗倒不至于,但是突然变成有钱人,的确在他们生活中造成了某些突兀而诡异到令人发笑的影响。
首先巨额支票在里民们帐户里生效的那一天,全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包括鸡鸭狗猫和牛,尤其是牛──都放一天假,大家聚在大树下兴奋的讨论着该怎么用“很多很多钱”好?
“明天我就要去大医院住院,住那个头等病房,那个最贵的!”疑心自己身体虚弱有病多年的万婶婆扯开大嗓门,慷慨激昂地道:“我就不信我身体真的没毛病,那些诊所的医生都在随便唬烂我,他们找半天找不到我身体虚弱的原因,还说我是恐什么病症,谁知道那是啥怪病?”
“哎哟!万婶哪,妳真是爱说笑,人好好的去住医院头等病房干什么?还不如去住那个『有省钱』大饭店”
“是五星级大饭店。”钱嫂听不下去了,插嘴道:“金水姨啊,那个叫作五星级大饭店啦。”
“哎哟!避他几级几级的,反正我要去给他住住看,那种躺在床上会弹来弹去的床,听说是水做的ㄋㄟ。”金水姨将四处听来的杂七杂八资讯乱串起来。“还有七彩闪烁的球转来转去,会发光……”
“妳讲的那个是情趣宾馆吧?”
“对啦对啦……”金水姨突然笑得好害臊。“我们家金水说不定会比较勇一点,明年让我再添一个丁。”
“水哟!五十岁了再添丁,到时候搞不好橘子日报都来给妳报下去了。”三姑六婆笑成了一团。
“三八、三八,妳们这群婆婆妈妈真不正经!”九叔公拄着拐杖经过,忍不住为社会风俗之败坏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别的里会怎么看我们?以后我们田侨里民还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这样怎么向社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