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丢开莲怜,转过身紧紧抱住痛苦喘息着的阿青。
“阿青!”他脸色都发白了,颤抖着手紧捂住她鲜血泉涌的伤口。“你流了好多血……振作点,我立刻带你去找大夫,你一定要撑着!”
“王、王爷……”她痛到几乎昏厥过去,却强支撑着一口气,痴痴望着他安慰道:“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你没……受伤吧?还好……还好……”
“傻瓜,自己伤成这样还担心我?”他鼻头一酸,热泪几欲夺眶而出,沙哑着嗓音道:“别说话了,保持体力,我带你去找大夫,一定能医好你的!”
段无秀一身血迹斑斑地赶来,“王爷,您没事吧?下官晚来救驾,罪该万死!”
“段大人,我们苏州城东知府衙邸见。”千载抬起头,厉声吩咐道:“护好莲小姐,通知守军官兵大举随行,敌人已得风声,随时小心为要。”
“那么王爷您……”
“我带阿青先行一步求医。”他一把抱起垂危的阿青,施展出平时隐藏住的绝妙上乘轻功,在段无秀和莲怜尚未来得及眨眼前,鸿影便已清失无踪。
“事情怎演变成这样?”段无秀大大跌脚。
“段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莲怜咬着下唇,神色不定。
“照计画,我们先回苏州等王爷吧。”他皱眉愠恼不已,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懊死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究竟在哪个地方出了岔子?
第五章
千载在生气。
不对,应该说是在狂怒,因为他双眼明亮得像要喷火,紧抿的双唇和下巴线条严峻紧绷得像寒冰离就。
他气阿青那样傻,傻得以肉身去保护他,白白捱了三剑,受了这样重的伤。
但是他更气自己居然让她受伤!
“该死的!”千载像头焦急不耐的狂猛老虎般不断来回踱步,吓得正在诊疗阿青伤势的老大夫心惊肉跳,原本就不稳的老手更是频频抖了起来。
“大夫,他要不要紧?要不要紧?”他心急地逼近老大夫质问。
“伤、伤势确是非常沉重,但是幸亏止血得早,否则早已回天乏术。”老大夫战战兢兢的回道,仍不忘吹捧了他一下。“是公子点的穴止血吧?真是高明、高明啊!”
“那他为什么昏迷不醒,脸色惨自得吓煞人?”他脸色铁青,一反平时的笑脸迎人,咬牙切齿地追问:“你怎么不给他包扎呢?你的药箱没带来吗?你快给他治呀!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无论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只要能够医好他,我统统都可以弄来,你快说啊!懊敷什么、吃什么药才能救他?”
“公子,小老儿当然是要为伤患包扎的,但是……”老大夫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可需要回避回避?”
“回避?”千载一愣,随即恼怒。“开什么玩笑,救人要紧,还要回避什么?难道你想对他怎么样?”
“啊,小老儿明白了,失礼、失礼。”老大夫以为他俩是一对夫妻,连忙点头如捣蒜。“夫妻恩爱同心,岂需回避,是小老儿莽撞冒失了。公子放心,我这就给她治。”
夫妻?
千载呆了呆,瞬间有股掐死面前这个老头子的冲动。
是不是蒙古大夫啊?他究竟会治不会治?老眼昏花到把阿青认作是个女子,还是他的妻子……
若非看在这小镇就只有这个庸医,他一定会二话不说立刻将老大夫给“请”了出去。
在这间还算宽敞干净的客栈上好客房中,千载的耐性已经濒临崩解边缘。
“你到底要不要医治他?”他恶狠狠地道,忧心地望向床上毫无动静的人儿。
“好好好,当然要治。”老大夫取出一柄剪刀,轻手轻脚地剪开阿青下胁处染血破损的衣衫,然后拧吧了帕子轻拭去三道伤口上的血污,并且在上头撒上有着淡淡草香的雪白药粉。
千载担忧地看着他的动作,炯炯生光的眼神紧盯着阿青那白女敕肌肤上可怕又严重的剑伤,他的心瞬间绞拧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纵然在昏迷中,阿青仍旧为大夫为伤口上药的举动而浑身颤抖着。
“轻一点,大夫,轻一点……”千载一颗心吊得老高,几乎都快蹦出嘴巴了,心疼地提醒老大夫,“他会痛。”
“有有有,我手脚放得格外轻了。”老大夫屏息着,直到药粉完全吸附在伤口上,且渗血的情况渐渐止住,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了,现在只要将伤口包扎妥当,别发炎了就好,但是……”
“但是什么?”他初初要松口气,又随即僵硬起来。
“这么大的口子,今晚定然会高烧不退十分凶险。”老大夫面色严肃地道:“若捱得过明早发了汗退了烧,那么她的伤就比较不妨事,可如果烧退不下去……再来的小老儿也不敢说了。”
“你是说他会死?”阿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伤口太深,她的身子又弱……”老大夫迟疑地开口,“不过我会开几帖镇痛化炎补养元神的方子,待会我让小徒弟研好后给您送来,三碗水煎做一碗药汁服下,一日四回,或许有所助益功效。”
这话说得那么心虚,气得千载真想再破口大骂几声“该死的庸医!”
但是如今他们陷在这鸟不生蛋的小镇上,就算他急得五内俱焚,也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么就有劳大夫,只是要快。”他极力镇定冷静下来,取出一锭银元宝塞入老大夫手里。“这一点诊金小意思,请你收下,谢谢你了。”
老大夫昏花的老眼一见到银闪闪的五两元宝,登时当地发亮了起来。
“这、这……这太多了。”他手都抖了起来。
“不多不多,只要能治好阿青,我会奉上更多酬金以谢大夫的妙手回春。”他黑眸掠过一丝着急,“现在能开方子了吗?”
“能能能。”老大夫二话不说,猛点头急急往外走。“我马上就回去开方子抓药让徒弟送来,公子放心,小娘子的性命就包在小老儿的身上。”
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了,实在令人很难有信心。
怕是一条命就此断送在他老人家手上啊……
千载苦涩焦灼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伏在昏迷不醒的阿青的床榻边。
“阿青,你一定要振作。”他修长的手指怜惜心疼地拭去她额际上的冷汗,看着她惨白无血色的小脸,胸口涌起难以言喻的痛楚。
但是更多的是鞭抽过他心脏的自责与愧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该死的粗心大意到令阿青受伤?
在那三柄剑刺入阿青身体的那一剎那,他彷佛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剑尖也同时刺进他的心房……可能还要更痛!
“傻瓜,你为什么要用身子护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送了你自己的小命?我宁可受伤的是我,起码我皮粗肉厚,捱个几剑也死不了……”他沙哑低沉地痛唤着,大掌紧紧握住她冰冷得像雪的小手。
他喉头哽咽热缩着,怎么也抑止不住胸口逐渐蔓延开来的酸楚和烧炙感。大掌紧包覆着她冷冰冰的手,不断摩挲着,期盼能够替她暖一暖。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儿忽然微微一动,他大喜若狂,正要开口叫唤──
“王……王爷危险……剑来了……好痛……危险,快闪呀!王爷……”阿青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梦呓着,额际冷汗颗颗沁出滚落,浑身惊悸颤抖着。
千载闻言,胸口如遭重锤击中,痛楚得几乎无法呼吸。
阿青自己伤成这样,就算在昏迷梦呓时,心心念念还是担忧挂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