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两个人趁忙碌工作告一段落后,年近四十岁的老板娘秀姊边煮咖啡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昨天那个董先生不错啦,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已经是证券公司的小组长,长得也还不错,态度又诚恳,如果我年轻个十岁的话,一定会接受的。”
“你现在也可以接受呀,秀姊,你长得那么漂亮。”她并没有说谎,秀姊身段窈窕、容貌秀丽,不说的话还以为她才三十出头呢。
“不行啦,我老了。”秀姊咯咯笑著,爱娇地摆了摆手。“跟你这种未满二十的七年级生哪能比啊。”
“七年级生又怎么样?”蜜蜜细白的小手绑著缎带花,涩涩地道:“我觉得我已经很老很老了。”
不是外表老,而是心已经沧桑了。
“蜜蜜。”秀姊倒了一杯浓郁飘香的咖啡递给她,“我想问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
“你问。”她振作了一下精神。
这一个多月来秀姊对她照顾备至,简直就像她的亲姊姊,她知道无论秀姊想问的是什么,出发点都是关怀。
“你的家人……”秀姊咽了口口水,稍嫌困难地道:“我的意思是,你……有家人吗?”
她眨眨眼,“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我爸妈离婚了。”
“啊,对不起。”秀姊愧疚极了。
蜜蜜耸耸肩,“也没什么啦,现在很多夫妻都离婚,以一叫我们班上的同学也有好几人的父母离婚了,要不然就是分居,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算不正常了。”
“那他们都没有人照顾你吗?”秀姊忍不住满脸同情。
她有些诧异,“照顾我?我都十九岁了。”
“可是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孩不是在读书,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好好的……”秀姊嘴快的说。
哎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一月兑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好啦,看人吧。”幸好蜜蜜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样子,扎好了缎带花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比我辛苦十倍的也大有人在。”
难为她既坚强又勇敢,把吃苦当吃补。秀姊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是啊、是啊,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了。真不容易耶,那时候我看见你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门口要跟我应徵时,我心里还在想,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妹妹真的放得段来做这个吗?”
蜜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是不是逃家?”
“对啊,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跷家哩!”
千金小姐?蜜蜜挠了挠头,不禁发笑。
千金?是身上连一千元都没有的小姐啦。
不过想到那时候她从机场拖著行李一路走著,走了四、五个钟头精疲力竭,无意问瞥见“秘密花园”的玻璃大门上贴著红纸条要徵人,她心中就有无限感慨。
幸好是秀姊救了她,热心地安排解决她工作住宿的问题,还请她吃了一碗热腾腾的什锦汤面。
那天晚上,她躺在简单的小房间里,拥著秀姊借她的被子,思前想后不由得悲从中来。
最心痛的莫过於介权真的永远离开了她的生命……
那一晚,她没有睡,是哭了又哭,被子几乎湿了一大半。
“蜜蜜?蜜蜜?”秀姊又看见她思绪飘远眼神忧伤起来。
蜜蜜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怔怔的发呆,眼中的悲伤连她看了都觉得难过,可是她再好奇、再关心也不敢直接坦白问出口,毕竟会让她那么悲伤的人或事,一定是个大又深的伤口,一碰就会流血的那种。
蜜蜜这才发现自己又闪神了,歉然道:“对不起,我又发呆了。什么事?”
“没有啦,我只是想问你晚餐想吃什么,要买便当还是吃面?”
“我等一下要帮……”她看了眼贴在白板上的便条纸,“高氏贸易公司的李小姐送花到春天饭店给506房的休曼先生。”
“送花给外国人?”秀姊皱了皱鼻子,“现在我们国家的女人是怎样?怕嫁不出去喔,还要主动送花给洋鬼子。”
蜜蜜不禁莞尔,秀姊最讨厌外国人了。
“反正有钱赚,便宜我们了。”她笑道,到冷气冰柜取出一大束用深紫和浅粉红缎质包装纸装束成的红白相间玫瑰花,然后拿过机车钥匙和零钱包,“秀姊,我先去送花罗!”
“好,骑车小心哟!”秀姊一手接起乍响的电话,边叮咛她。
“我会。”
为了保护好花束不被风吹乱,蜜蜜在机车踏板处放了一个四方纸箱,然后把花束放进箱里。
春天饭店离这里有段距离呢,蜜蜜戴上安全帽,正要发动车子,突地绑在腕上的小巧手机响起。
究竟谁会打电话给她?
她的心猛地狂跳,是……他吗?
“喂?”她急促地接起,觉得胸口有某种奇异的喜悦飞快涨大。
“请问是陶蜜蜜吗?”小苹小心翼翼地询问,随即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后就放声尖叫,“哇--蜜蜜!真的是你,我不过是碰碰运气打打看,没想到你真的接了。”
不是他……
蜜蜜疾擂鼓噪的胸口瞬间静止了几秒钟,浓浓的失望掐住了她的心尖……她缓过一口气来,还是有一点开心的道,“小苹,好久不见了。”
“你现在人在哪里啊?是不是跟那个大帅哥在一起?我跟你说喔,我去打听过了,原来他是个超级富豪耶!他继承的叶氏商业王国很大又很赚钱,他现在虽然是副总经理,不过杂志上说那是因为他不想太出风头,行事低调的关系,所以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头衔就请两个叔叔担任,可是呀,谁都知道他才是叶氏的真正主子。”小苹兴奋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像竹筒倒枣子一样把所见所闻所知统统说出来。
蜜蜜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统统知道,不过还是很感激小苹的热心。
“你考上大学了吗?”
一提到这个,小苹就像消了气的皮球,“甭提了,我的心在淌血。”
真巧,她也是。蜜蜜自我解嘲地想。
“没关系,再接再厉。”她突然想到还要送花,急急道:“小苹,我现在要去忙了,我们有空再聊好不好?等我休假日的时候我们再约出来吃饭。”
“你又回速食店啦?”小苹一怔。
“不是。”她边说边发动车子,“下次见面再跟你详细说,拜拜。”
“噢,拜拜。”小苹听起来很失望。
蜜蜜骑著车穿梭在下班壅挤的车流中,但她的心被小苹的话牵动,飘到了那个心之所系的男人身上。
分手是对的,她只有高中学历,和他身家背景差那么多,继续交往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又自惭形秽。
呵!她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说分手。
蜜蜜用了一千一万句话来肯定自己做得对,可是她的心却自有意识,还是空虚悲伤得像是一碰就会碎。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角的湿热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乾了。
真希望她心底的眼泪也可以这么轻易流乾。
春天大饭店
蜜蜜坐电梯直达五楼,边专心地抚理花束,让所有的花朵都能够呈现出最好、最娇艳的一面,“秘密花园”的招牌可不能砸在她手里。
走出电梯,她很快找到了506号房,伸指揿了揿门铃。
等了几秒钟,房门蓦地被打开。
她对著面前的金发碧眼外国人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然后把插著卡片的花束送给他。
OK,任务完成,走人。
她转身就要走,突然外国人出声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