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夜我会回渚水居,但过两日我要出城,你得在这两日内画好小画,让我带在身上。”他缓下声,低柔地嘱咐她。
“好。”她还是轻声答,粉唇微微漾起温柔的笑。
他看得入了迷,眸子氤氲。“我看你得走了,再不走,今夜我就回不了渚水居了。”他眯着眼低喃,气息变得沉重有绵长,显然正在克制着什么。
她心跳如擂鼓,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前兆。
跋紧离开软榻,她心慌意乱地对他说:“我该回厨房了,姥姥早上不见我,一定会担心的。”
“嗯。”他哼一声,似笑非笑。
“那我走了!”匆忙转身,她踩着小碎步奔出兆臣的书房。
盯着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小身影,他咧开嘴,俊脸无声地勾出一抹笑……
之后,他收起笑容,英俊的脸孔瞬间布满阴霾,显得比今天早上更加沉重。
馥容一踏出书房,没想到就遇见留真。
留真见她从书房走出来,一脸娇羞、衣衫凌乱,已猜到刚才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事!她瞪大眼睛,眸中射出阴沉的冷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利箭。
可她没有绕路,径自与留真擦身而过,没有逃避也不必逃避。
而这回,留真好像也不为难馥容,她紧抿着唇,沉默地瞪着馥容与自己擦身而过……
然而,她心窝里却像有火在烧烧那样恨热着!
她原以为馥容不难对付,没想到上回反而被训了一顿,自从那时起,她心里就一直很不痛快!
现在又见到馥容从兆臣的书房里出来的模样,她心里明白要是再不积极一点,这回又会因为这个该死的女人,让她希望成空!
进书房见过兆臣后,留真随感觉到兆臣对她的态度仍与前几日无异,可留真心里仍然不踏实。
离开兆臣的书房,她心里正盘算着,经过边墙时,不意间听到一段对话——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丫头气急败坏的声音问。
“上回小姐的绣帕也给你家主子了,这回又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家主子想你家小姐了,自然又遣我来找你了!“
“可——”那丫头喘口大气,才接下道:“你明知我家小姐不能见你!”
“不能见我没关系,能见我家主子就成了!”
丫头跺脚。“我家小姐不能见你,岂能见你家主子?!”
“那可不成,我家主子两日后就要离京回朝鲜去了,你家小姐一定得见我家主子!”奴才回嘴。
丫头给气坏了,瞪着那奴才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留真心里既疑惑又有些好奇,这主子、小姐的说的到底是谁?这一奴一婢为何选了这处偏僻的地方,在王府外墙说话?
她悄悄靠近墙边,从一个月格窗看出去,不意间发现,那丫头模样她竟然觉得还挺眼熟的,难不成她是王府里的丫头?
忽然,留真心眼一活,终于想起这丫头是谁了!
“你家主子,究竟想怎么样嘛!”丫头问。
“刚才我说过了,我家主子只要见你家小姐就好,并不想怎么样!”
“你!”丫头瞪奴才一眼,之后讪讪道:“好啦好啦,我同我家小姐说去,可不保证小姐能见你家主子。”
“我家主子对你家小姐一片痴心,只要你同你家小姐去说,你家小姐必定肯见我家主子。”那奴才绕口似的命令道。
丫头撇撇嘴。“随便你说!”然后指着奴才的鼻子警告他。“反正你别来像这样在外头等我,要教人看见,还以为咱们俩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着了?哪里还怎么着了?”奴才问。
“那就怎么着了,还能怎么着了!”丫头两手往腰眼一插。
“谁跟谁怎么着了,我跟你又怎么了?”奴才回嘴。
“谁说是谁跟谁怎么着了,谁又说是我很你怎么了!”丫头脸红了,气鼓鼓地。
“不救你说得谁怎么了,要不我干嘛说咱俩怎么了?”奴才又回嘴。
丫头瞪大眼睛。“狗奴才!你胡说八道什么?!”脸红得发烫。
“谁是狗奴才?”奴才也怒了。“你才是死丫头!”
“你……”
听到这里,留真便离开墙边。
下头那丫头跟奴才纠缠不清的部分,她就没再往下听了。
这倒有趣了!
看来那女人也没多贞洁,原来还跟别的男人有奸情!
无意间让她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必定是老天爷看她苦思无计,才平白送给她一个良机!让她抓到这个把柄,想对付兆臣的“妻子”还怕没计可施吗?
她撇起嘴冷笑,转身便快步离开小径。
第8章
子夜,院外一道黑影翻过府墙,如同上回那般,来到留真面前跪下。
“郡主!”那黑影的口音,与上回是同一个。
“过两日,我有事要你去办。”
“请郡主吩咐。”
“两日后我与大阿哥会一起出府,你子时以后潜进王府,把住在渚水居那女人绑走。记得事情要干得干净利落,要做得像是那女人自己逃走一样,不能留把柄。”
“属下明白!”那奴才问:“将人绑走后,关在京城吗?”
“不,你得漏夜把她带走,到了东北,卖到朝鲜边防的妓寮里,那儿龙蛇杂处,一个说满语的女人,不会引人注意。”
“可,住那院落里的不是——”
“是又如何?我就要把她卖了,让她从此在京城消失。”
那奴才不敢答话,吞了几口口水,像是十分担心。
“怎么?你怕吗?”留真冷笑。
“干下此事,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对贝子爷的事不知有何帮助……”
“蠢货!”留真骂道:“我心里筹划的事,你怎么能想得到?照我的话去做便是,不必啰嗦!”
“是。”奴才不敢再多言。
“记住了,我与大阿哥回到王府前,那女人就得消失不见!”
“是。”奴才唯唯应诺。
“你去吧!”
得到郡主口令,奴才这才寻原路,依旧翻墙出去。
夜深人静,府内的仆役也已歇息,留真不在外头做逗留,很快就转身走进屋内。
***
直到兆臣离府当天,天刚亮之际,馥容好不容易才将小画完成,已累得趴在桌上睡着。
桌上的小画工笔精细,将小画与本人对照,简直无二致。
早上醒来,她睡得迷迷糊糊,发现自己已卧在炕上……
是他醒来后,将她抱上炕的吗?
这两夜他回屋睡,夜里一定要搂着她才肯上炕,好不容易缠够了,等他睡下她才能下炕,继续画画。
想到兆臣,她心里有一丝甜。
桌上的小画已经不见,想必是他取走了。
馥容看见屋外天已大亮,时候已经不早,没时间再让她胡思乱想,她只得赶紧下炕,往厨房帮姥姥的忙……
“小姐!”禀贞进屋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怎么了?”馥容刚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小姐,奴婢……奴婢有话要对您说。”禀贞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她拖延了那奴才两日,可那奴才死缠烂打,非常不好应付,连她禀贞都拿他没辙!实在没办法再拖延下去,她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小姐。
“什么事?”馥容问她。
“就是,就是关于金大人的事。”
馥容愣了一下。
“小姐,奴婢知道不该拿这事烦您,可金大人听说今日就要启程返回朝鲜,听说这趟回去,有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见您一面,然后再走——”
“这是不可能的。”馥容的笑容收敛。
丙然是禀贞预期中的答案。
馥容继续往下说:“我不能去见他,他要离开是一件好事,过段时间后他会渐渐忘了我,如果现在又见面对他没有好处,既然没有好处就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