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然在飞快地想着对策,他并不清楚这面具人到底什么来历,虽然很奇异,但他也不知道他是在用巫术控制他。
面具人说:“不用喊救命,你们在我的结界里,没人会听到。”他抬手便又要劈下来。
荣轻然忽然说:“你答应了不伤她!”他紧紧抱着白蔹,逐渐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心忽然空了一下,但那种感觉……并不是怕。他猛地推开白蔹,看着她满是泪痕的眼。
白蔹说:“轻然,他在用巫术。”
轻然推开白蔹,对着那人大喊:“你要遵守约定!”
“好——”面具人想了想,手中托出一个小小的光球,光亮在他手中逐渐放大,他向前一扬,球化作光芒将自己和轻然罩在其中,刚刚好把白蔹隔离在外。白蔹立刻明白了什么,尖叫着扑上去,却只是撞在透明的结界上,又被重重弹倒在地。
“轻然!”
但轻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看见惊恐揪心的表情。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对方在使用巫术,任凭武功再高也没有用处,不能呼救,不能自救,只有——等死?
面具人忽然说:“你真是冷静。虽然明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要事先告诉你。我依照雇主的意思,让你慢慢去死,今夜为你烙下烙印,往后每年八月十五晚上你发作一次,二十岁以后,每个月十五发作一次,直到二十三岁,也就是八年后,我来找你。到那时,你尸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成为这世上最珍贵的毒物,制成毒药,或拿来练蛊,都是最好不过的,这样一来,我就收获更大了。”他笑了笑,“发作时也没什么,你不会太痛苦,因为——你没有意识,只会不停地杀人,杀光你能看见的所有人。等你染够了血,自然就会停了。”
轻然却是立刻头皮发麻,他眼中终于爆出怒极的光,厉声喊:“你现在就杀了我!”他向前大步迈了几步,但面具人永远是悠然处于头顶之上,他狠狠停了脚步,探向腰间飞快地抽出两把小巧的飞刀射向光圈中的人,面具人轻轻一侧头,飞刀从他脸颊边闪过,刺进身后的光芒里,消失无踪。
第6章(2)
面具人笑一声,声音一出,立刻让人觉得浑身冰冷,他用拇指指甲在中指指尖一划,鲜血渗出,他用流血的手指在额间一点,双手轻轻一合,忽然轰鸣炸响,血色的闪电般的东西箭一样刺向荣轻然,分毫不差,正中心口。
“唔——”他立刻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轻然!轻然!”白蔹觉得自己已经被逼疯了,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进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伤害!
面具人露着的半边脸冰成雕像般的冷硬,轻然刚刚倒地,他立刻变换手势,无数道细小的针一般的光芒齐齐扑向地上的人,他此时已无力动弹,所有光芒全数没入身体,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轻然的嘴角渗出血丝,他抬头看着那如神明一般的面具人,冷冷一扬眉,低声喘息着笑,“还有呢?”
话音未落,雨点一般的长长剑刃纷纷而来,无声地洞穿身体。荣轻然咬着唇,齿间满是鲜血。一双眼仍冰冷而又清明地盯着那人,眨都不眨。
结界外的白蔹呆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
面具人垂了垂眼,掌间忽地生出一只巨大的血红的乌鸦,呼啸而起,直直钉透荣轻然的心口。轻然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一声申吟,但终于,他什么都没说,合上双眼仰躺下去,乌黑长发散落满地。
面具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收起透明的结界。白蔹还在呆呆坐着,像全无意识的人偶。
面具人想了想,说:“你别这样,他还没死呢。我先走了,下次再见。”说完他摆了摆手,看了地上的荣轻然一眼,唇角抿了一下,向身后光芒的中心走去。很快光芒渐暗,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那个魔鬼……她时时刻刻想要碎尸万段的魔鬼!白蔹靠床坐着,把身上的袍子裹紧一点,低了低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终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低低哭出声来。
那一夜,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跟随着曾经明朗开心的荣轻然一起……死去了。
那夜过后,轻然并没有异常,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照常气定神闲地吃饭,上街,进宫,玩闹。他什么都不记得,对于那夜的一切,他没有丝毫印象。
但那一幕一幕,都像烙印一样灼热地刻在白蔹的脑子里。
她开始像疯了一样跑出府去,大街小巷寻找那个魔鬼的踪迹,无论白天黑夜,她都癫狂着出去寻找。但轻然并不明白,没有人明白。
所有人都知道,乖巧安静的白蔹一夜之间就疯了。
她要出去,轻然就用力拉着她,她控制不住自己,即使咬了轻然的手也要出去,轻然就紧紧抱着她,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更甚的时候,他会狠狠吻她的嘴唇。
但是不行……她,已经被逼疯了。
那个深夜,所有人沉沉睡去,她终于跑出皇子府,大街小巷嘶声呼喊,瞪大着眼睛等待那个魔鬼献身!她一定要让他还回轻然!一定!可是直到天亮也没有找到那个魔鬼的影子,白蔹几乎崩溃,跪坐在一条荒无人烟的街的尽头,像出来寻仇的女鬼。
就是这一天,有人站在他身后,冷静而平淡地告诉她,想救人,就跟他走。
白蔹想都没想,立刻就跟上他。只要能救轻然,怎么样都可以!让她疯,让她死,怎么样都行!
几天后才知道带她回来的男人是秋翎的庄主。秋翎是以绸缎庄为名掩人耳目的朝廷暗部,皇帝默许下,秋翎的成员遍布各地,冷冷监视着朝堂江湖达官百姓的一举一动,是皇帝暗中的一双眼,有先斩后奏之权。秋翎表面上是绸缎庄,幕后之人便也被人称之为庄主。刚好这时先皇要秋翎庄主挑出合适人选,派到各个皇子身边保护安全。秋翎庄主早就注意到四皇子身边寸步不离的小丫头,刚好机缘巧合,选中了她。
白蔹一直也不知道秋翎庄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东西。至少,他知道她是南冥教传人,便招人来教她巫术。她血液里流淌着那些灵气,学起来极快,同时教她武功,她之前只知道所有的武林高手都要历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辛苦才能成器,而庄主对她,不过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她已可以打败大内第一高手。庄主对她说,她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乖乖听从命令。现在起认真保护四皇子,而以后,无论接到什么命令,都必须执行。白蔹立刻答应,她必须尽快回到轻然身边,自从那次可怕的事以后,已有五个月时间,不知道轻然有没有出事!
五个月后,她重新站在皇子府门口,这时的白蔹,已月兑胎换骨,再不是当初懵懂单纯的小泵娘。
轻然很好,她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庭院里,神情淡淡,尊贵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直到这里,似乎就是所有让她痛苦不堪的回忆了。往后的日子,其实每一刻都度日如年,但比起十四岁那年的中秋夜,她已经无比庆幸。轻然第一次发狂,是在一年后的中秋夜晚,她那时并不知道,只是习惯性警惕地守在他卧房的周围,深夜里,她听到诡异的低吼声,睁眼一看,轻然正一脸残忍地捏住苞随了他四年的书童的脖子。白蔹大惊,连忙上前,轻然一掌挥过来刚好划破她的手臂,鲜血立刻吸引了他,他放开书童,恶狠狠扑过来,白蔹想起学到的控制人的咒语,低声念出来,同时轻然两手一掏,她第一次鲜血淋漓。鲜血喷出后,荣轻然居然安静了下来,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