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容自嫁进王府,就已经与长辈们成为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我们就应该相互关怀,照顾对方,怎么敢奢望自己舒坦,忘记家人的病痛呢?”馥容继续解释:“家人有困难应该伸出援助,
每个人都有责任去照顾对方,何况是老祖宗生病,老人家有病痛,更不能不管,而且这个管是要有智慧的管、有方法的管,不是只让老人家吃那种好吃,却会伤害她身体的食物,就叫做心疼
她。”
听到这番解释,桂凤虽不以为然,更觉得媳妇是在教训她,可一时间她却难以反驳。
馥容把声调放得更柔,进一步说:“况且,额娘,您也知道,现在午后的艳阳这么炽热,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在烈日下,做晒草皮这样的事情呢?如果不是为了老祖宗,我又为何一定坚持要
这么做呢?这一切只是因为想着老祖宗的健康,所以才能给我力量,驱使我这么做。”
别凤皱着眉、咬着唇,被媳妇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留真不可置信地瞪了馥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会说话!她焦急地望向桂凤,担心桂凤会因此被打动。
然而,桂凤虽然对这番话不能反驳,却也不觉得高兴。“你!”她喘口气,似乎十分气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又不听长辈的教导,那就随便你好了!要是犯了错后再被老祖宗责骂,你也不要后悔!”
撂下话,桂凤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转身走开。
留真瞪了馥容一眼,随即跟在桂凤身后走开。
馥容呆站着,瞪着婆婆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弯下腰,继续她的工作。姥姥走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虽然她仍勉强打起精神工作,却再也笑不出。
“就快要好了,我自己来就可以,姥姥您不必忙了。”未等姥姥开口,馥容强颜欢笑地说。
“刚才被骂都能笑着回话,现在怎么突然有气无力,就像泄气的皮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馥容猛地抬头,看到一双正瞪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睛。
原来走到她身边的人并不是姥姥,而是她的丈夫,兆臣。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不预期地见到自己的丈夫,她有些被吓到。
他就蹲在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尺。
“已经一日一夜没见到自己的妻子,我当然必须找到你。”他淡淡地答,沉着眼,似笑非笑。
馥容感觉到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你、你笑什么?”她只好这么问他。
“很热吗?”他忽然问。
“嗯,”馥容尴尬地点头。“未时刚过,当然热……”
她顿住,突然瞪大眼睛,然后猛然倒吸口气——
下一刻她就像是被鬼吓到一样,突然喊一声,接着就抱着头,急忙地把脸转过去背对他……
兆臣抿起嘴,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到馥容慌忙扯下头巾,回头看他的时候。兆臣的笑容已经收起来。
“很抱歉……”她把头巾紧紧捏在手里,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抱歉?”馥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表情好像若无其事。“你不会觉得奇怪吗?”馥容疑惑地问他:“刚才,刚才我的头发,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会吗?”他挑眉。“哪里好笑?”
馥容愣住。她眨着眼睛认真审视他的表情,只见他一脸正经,好像真的不觉得奇怪。
“你,”她缓下心情。“你不觉得奇怪就好了。”虽然还是有些怀疑。
他敛下眼,似不经意地问:“刚才见你没什么精神。怎么回事?”
“那个,”她垂下眼,吁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我被额娘责骂了。”
“做错事了?”他似笑非笑。
她摇头,抬眼直视他。“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事。”
“那不就好了?”
“可是,”她说:“我觉得对额娘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
“因为让她担心,所以我觉得有点不安。”
他看她一眼,撇嘴低笑。
馥容瞪着他:“你又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很倔强,脑子里根本不会有“不安”这两个字。”
“什么?”她眨眨眼。
“没什么。”他突然说:“你眼底下有黑影,昨夜没睡够?”
她愣住,因为他的话像是关心,却来得有些突兀。
他要笑不笑地看她。“今夜早点回房,你需要睡眠。”他站起来转身欲走,却又忽然回头。
“对了,今夜我会回渚水居。”撂下话,他终于走开。
馥容瞪着丈夫的背影发呆……看着他匆匆来了又走,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难道就只是为了告诉她,他今夜会回渚水居吗?
他要回渚水居?回过神,馥容才回想起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忙了一整个下午,晚间用膳的时候,老福晋因为气还未消。加上腿痛未愈,因此不愿至饭厅用膳。由于王爷不在,向来一团和气、最懂得隐忍的桂凤,也罕见地将心底的不快摆在脸上,让这一顿晚膳的气氛,降到了谷底。再加上德娴也面无表情,冷淡的脸上毫无笑容,在在显露出,王府里的气氛诡异。
馥容总算在晚膳的时候看到丈夫,他的眼神很淡、不发一言,与刚才在厨房相遇的时候,态度又不太一样,令她捉模不定。然而因为此时饭厅内的气氛不佳,馥容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
因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尽量地寡言、内敛,也未曾与自己的丈夫交谈一句。
“馥容姐,”就在气氛紧绷的这个时候,留真却忽然开口对馥容说:“其实我明白,今天中午你已经尽力了!虽然不能讨好老祖宗,还惹老祖宗生气,可你是那么努力的做菜,我相信福晋
必定能看见你的好。”
她的表情与态度都非常的真诚。馥容凝视她,已经看清留真是一个双面人。
在兆臣面前,留真真诚而且亲切,但私底下却毫不在乎显露本性。
馥容不发一言,因为虚伪的客套话并没有意义。
馥容的反应在留真的预料中,接着她又故意转头问桂凤:“福晋,您一向善良又仁慈,必定知道馥容姐已经尽了力,去讨好老祖宗了,所以您心底并不责怪她,对吗?”
她说着馥容的好话,彻底的伪善。
别凤却不言不语,只顾着挟菜吃饭,听而不闻,态度冷漠。
馥容相信自己所做的并没有错,但是桂凤冷漠的态度,还是刺伤了她的心。
嫁进王府之前,馥容曾经听说礼亲王府大福晋是出了名的贤淑,因此她认为婆婆至少会安慰自己,可实则却不然。
垂下眼,馥容沉默又缓慢地吞咽饭粒,感觉到平日香软的米饭,此刻突然变得像沙粒一样难以下咽。
留真忍住嘴角的笑,故意用怜悯的眼神望了馥容一眼,眼角仍不时留意着兆臣的表情……
但兆臣没什么表情。或者说,他的脸色显得很冷淡,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显得漠不关心。
在兆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留真显得有点失望,但是这一点小事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挫折,因为兆臣与妻子之间生硬的互动,足以弥补他的冷漠漏失了留真认为是精采好戏的遗憾。
馥容看到了留真嘴角的笑意,她知道留真心底在想什么,也许自己与丈夫的疏远早就被留真看透。
晚间,馥容早早便准备赶回屋里,打算在她的丈夫回房之前先上炕入睡。但是一回到房中,馥容便看到已坐在屋内的丈夫。
“今晚,你回来得很早。”她说,慢慢绕过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