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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上) 第9页

作者:郑媛

织心跟在他后头进屋,见他自己倒茶,好像没将她放在眼底。

“贝勒爷,您清早去了哪里?”她还是开口问,眼色焦急。

他再看她一眼,没有回应,举杯喝茶。

织心伸手抢他的茶杯。“这茶是昨夜的,凉了伤胃。”扳开他的手指,她取下他掌中的茶杯。“待奴婢给您换壶热茶,您再喝。”

他的手掌很大,足有她的手一倍大。他的手掌也很热,不像她的小手冰凉。

他松手,好像懒得跟她争辩。

吁口气,织心收拾茶具,准备出门换热茶。

正巧夏儿赶进来,织心吩咐夏儿:“你给贝勒爷端洗脸的热水进来。”

“是。”夏儿下去取水。

夏儿端水进屋,夏儿放下水盆后出去,织心也已换好一壶热茶,正倒茶给雍竣。

“贝勒爷,您喝茶。”她双手奉上,至心诚意。

雍竣接过茶杯。

也许热茶太烫,他手一松,杯子就趺落在地上裂成碎片。

织心慌忙蹲到地上捡起碎片,却不小心划伤了指尖,伤口立刻冒出一股鲜血,

握着指头,织心正懊恼自己的大意,却被人捉住手腕,从地上拉起来。

织心还未意会过来,雍竣竟已含住她的手指,两眼盯着她雪白的脸蛋。

他的举止,让她不知所措。

片刻后他才松开她的指头,仔细察看她指尖上的伤口。“只是个小口子,不碍事。”他撇嘴,笑着说。

织心慌忙收回手,却愣在原地,一时想不起自己原本该做什么。

“不生我的气了?”他忽然嗄声问她。

她抬头,不意望进他眼底。“奴婢没跟贝勒爷生气,也不会跟贝勒爷生气。”她咬着唇答。

“真的?”

她点头。

他低笑。“昨日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瞧得一清二楚,还想骗我?”

“不是的,”她急着说:“奴婢……是觉得委屈,可不是生气。”

他看她半晌。“我看得出娄阳很喜欢你,你要是到他府里,娄阳必定不会亏待你,你不会委屈。”

织心摇头。“不说这个了。贝勒爷,您清晨去了哪里?”她还记得这事。

他看她一眼。“昨夜才收信,来不及告诉你,今晨一早要出门见个人。”

她点点头,知道他没生自己的气,她才安心。

想起自己的活儿,她赶紧走到水盆边拧吧一条湿巾,送到主子面前。

雍竣盯着她,半晌才伸手取饼湿巾。“倘若我当真把你赠给娄阳,你也不生气?”

织心不说话。

“你不信,我真的会那么做?”他笑。

织心垂下眼,然后转身离开。

雍竣伸手拉她。“说笑的!”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我让你说话你还是不说,将来一定会吃大亏。”

“贝勒爷会把奴婢送人吗?”她认真问他。

雍竣眸光深沉。“现在不会。”他这么说。

“现在”不会,已经足够。

她永远记得自己的身分,不会再奢望更多。

“贝勒爷,奴婢出去给您端早膳进来。”别开眼,她淡淡地说。

看着她走出门外,雍竣没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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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竣用过早膳后又出门,织心便回到自己房内专心缝制衣裤,连绿荷走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织心。”绿荷叫她。

“绿荷姐,你来了。”织心收起针线和衣裤。

“在干活?”绿荷随手拿起衣裤,细看针工。“你的功夫真好,竟然完全瞧不出针缝,实在不容易!”

织心笑笑,没答腔。

“我听夏儿说了,昨日元王府的贝勒爷来过?”绿荷忽然问,见织心不答,她笑着说:“你别怪夏儿多嘴,是福晋问话,我在福晋身边刚巧听见了。”

织心没说什么。

“元王府贝勒来做什么?我听说元王府垄断了京城里的马市生意,他跟咱们贝勒爷有交情吗?”

织心瞧她一眼。“绿荷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拿起针线,继续干活。

绿荷笑了笑。“我听厅里的小厮说,贝勒爷要你出去给元府贝勒奉茶,还谈到要让出马市生意什么的,真有这回事吗?”

织心不答,迳自干活。

“织心,是你要我问的!”绿荷数落她的冷淡。

放下针线,织心淡淡道:“有这回事如何?没这回事又如何?”

“你说话怎么老是绕圈子?我听夏儿说,在屋里,贝勒爷老是对你发脾气,专挑你的刺儿,我瞧敢情是真的?”

织心放下针线。“绿荷姐,你是不是太闲了?”

“欸,”绿荷睁大眼睛。“你嫌我罗嗦?”

“不是,”织心笑。“主子挑奴才的剌,是应该的。只有福晋是菩萨,说来还是绿荷姐的命最好。”

绿荷撇撇嘴。“你的嘴怎么这么甜呀?”她瞪织心一眼。“难怪福晋喜欢你,说不准哪天福晋指名要你侍候,到那时我就没活儿可干了!”

织心笑了笑,继续缝衣。

“织心,别跟我打迷糊仗,刚才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绿荷又说。

织心像没听见,专心干活。

“你就是这样!”绿荷又数落她。“你偏这样,惹人犯心痒,贝勒爷才要找你麻烦!”

这话让织心闪了神。

可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回复平常,专心在手头上的针线。

她是闷葫芦,说不吭气便真的一声不吭!绿荷拿她没法子,瞪了织心一眼,才无奈地跺着脚走出织心的房间。

一会儿,织心听见房门又给人推开的声音。“绿荷姐,你怎么又回来了?”她笑问。

转身一瞧,却看到雍竣。

他站在门边,强健的上身倚着小屋窄小的门框,那小门几乎容不下他壮硕的身躯。

“贝勒爷。”她织心突兀地站起来。

因为在小屋看到他太令她意外,织心的针线活掉到了地上。

雍竣站直身,慢条斯理走进来,看到地上的衣裤,他弯腰捡起来递给她。

织心呆了半晌,才迟疑地接过。

“这不是绣品,是普通衣裤。”他说。

“是,奴才说过,不再刺绣了。”她答的拘谨。

他就站在她的小小屋内,显得怪异而且格格不入。

雍竣抬头环顾四周,看到空荡的木头书架,还有墙上裱框粗糙的花鸟图画,画上还有落款,柳织心。

见他的目光停在她的画上,织心胸口一紧,屏息着等他开口批评。

“这些架上本来应该有书吧?』他却问。

“什……什么?”她一愣。

“我说,”他噙笑的目光转到她脸上。“这些架上应该有书吧?”

“嗯,”定了定神,她迟疑地答:“本来有书。”

“为何不见了?”

“因为,奴婢把书全都收起来了。”

“收起来?为什么?”

她未答,只弯腰张罗屋内那唯一一张座椅,脸上含着歉意。“贝勒爷请坐,我的屋子里只有这把藤椅——”

“我问你为什么把书收起来!”他不耐烦,不过还是坐下,瞪她,等她回答。

“书,”她吸口气。“奴婢藏在箱子里,收在床下。”

他瞪她很久,久得织心双脚都生根了。

“把书拿出来,我想知道,你平常看哪些书。”最后,他瞪着她这么说。

织心愣了一会儿,然后蹲下,从床板下拉出木箱。

木箱收到床底已月余,箱盒上积累了一层薄灰,织心拂去薄灰后才打开木箱。

一开箱笼,见里头不但有几十本泛黄的旧书,还有一些颜料及画笔,可惜颜料看似都干了,已不能使用。

“墙上那几幅花鸟是你画的?”他瞪着那些画笔颜料问。

她点头。

他觑她一眼。“用这些颜料画的?”

她再点头。

“书就该摆在书架上,搁在箱笼里,根本不会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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