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您怎么不躺着休息?”若兰正从宫女手上接过药汤,小心翼翼地端到皇太后跟前。
“我没事,”皇太后定睛凝望若兰,看到她的脸色憔悴。“孩子,妳在这儿伺候哀家多久了?”
“没多久,皇祖母。”若兰放下药汤对老人家微笑,伸手给祖母掖紧被子。
“太后娘娘,十格格在这儿伺候您已经有十数日了!”一旁长顺公公忍不住插嘴。
“十数日了?”皇太后一怔,她没想到自己已经病重了这么些日子。“那么佟妃人呢?她上哪儿去了?还有其它嫔妃们呢?”皇太后忽然想起佟斌妃,她记得早先是佟斌妃在伺候自己。
“佟斌妃为了照顾您,倒是把她自个儿给累病了!至于其它娘娘嘛……”长顺撇撇嘴,话没往下说。
“其它嫔妃怎么了?”皇太后质问。
既然太后问话了,长顺于是道:“其它娘娘们见佟斌妃也染了病,一个个吓得连上门问安都不敢了。”
皇太后一听,脸色微变。
“皇祖母,您该吃药了,让我来喂您好吗?”若兰见皇祖母脸色微愠,她于是借口喂药抚慰老人家。
“好,真好样儿的!”皇太后摇头喃喃道:“平日里见她们一个个围在哀家身边嘘寒问暖的,让哀家以为她们真打心眼底关怀着哀家。可这会儿哀家出了事儿,她们倒是一个个溜得不见人影!这回才让哀家看清了这群人的真面目!”皇太后边说话边觉得痛心。
若兰没有立场说话,只能轻拍老人家的背,安抚祖母的心情。
“倒是妳这丫头,”皇太后情不自禁握住若兰的手,感伤起来。“平日我对妳那么严厉、不苟言笑的,这会儿却只剩妳待我这老人真心切意了!”
“皇祖母,这是若兰应该做的,您别挂在心上。”她端起药碗,悉心喂祖母喝了一口药汤。
“妳日夜留在这儿照顾我,那么妳额娘呢?”皇太后想起来。
“额娘留在贵妃娘娘的寝宫里照料着。”若兰回答,手上喂药的活儿没停下。
皇太后听见这话,起先是一愣,继之眼眶里酸涩起来。“妳额娘照料佟妃,而妳来照料我?”
“是呀,皇祖母,这是额娘的安排。”若兰笑着柔声说。
皇太后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若兰悉心将药汤慢慢喂食完,才站起来吩咐心蝶收拾药碗。“皇祖母,您快歇下吧!您得歇足了,病才能早日好起来。”
皇太后怀着心事,顺着若兰的意思在床上躺下。
经过这件事,皇太后沐浴人情冷暖: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皇太后病好后,佟斌妃的病也渐渐痊愈。
然而若兰却在这个时候病倒了!皇太后得知若兰生病的消息急忙唤来太医,不顾自个儿大病初愈、身子虚弱尚需静养,坚持要亲自与太医一道前往探视若兰。
若兰病后搬回景阳宫,由静嫔亲自照料女儿。
皇太后到了景阳宫内,亲手将跪在地上的静嫔扶起,两人四目对望尽释前嫌,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孩子,妳觉得如何了?”静嫔搀扶着皇太后来到若兰床前。皇太后握着若兰的手,十分关心她的病情。
“皇祖母?”若兰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我没事……”
她的身子原不至于这么弱,这回得病,她隐约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
“好好躺着,别起来!哀家带太医来了,赶紧让太医好好给妳瞧瞧。”皇太后唤来太医。
见到太医,若兰心头一寒。
然而她明白这是皇祖母的一番好意,绝对不能拒绝……
太医手上掂握着若兰的脉象、眉头紧蹙着,琢磨好一阵子,最后看了眼若兰欲言又止。
见太医迟迟不回话,皇太后与静嫔对看一眼。
皇太后没耐性再等,索性开口问道:“究竟怎么了?十格儿身子还好吧?”
“这个……”太医犹豫起来。
皇太后焦急若兰的病情,口气严厉:“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快跟哀家把话说明白了!”
太医脸一垮,突然两腿一屈“咚”一声在若兰床边跪下。“皇太后饶恕,臣不敢说。”
“不敢说?”皇太后蹙起眉头。“究竟怎么回事儿?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
太医苦着脸,仍旧吞吞吐吐。
“你倒是快说呀!”皇太后不耐烦起来。
太医左右为难,然后才婉转地道:“有可能是臣把错了脉--”
“皇祖母,”若兰不忍心为难太医,于是开口解围。“皇祖母,若兰有话想告诉您。”
皇太后不以为然。“有什么话,等我无问过太医再说!”
“皇祖母,您先听我说话,一会儿咱们再传唤太医好吗?”若兰紧握住皇太后的手,以祈求的眼神凝望着祖母。
皇太后察觉了不对劲,终于对太医说:“好啦,你出去吧!让哀家跟静嫔母女聊些体己话。”
太医走后,皇太后问:“好了,这儿没外人了,究竟什么事儿呢?”
若兰看了疑惑的母亲一眼,才缓缓说:“皇祖母,额娘,接下来若兰要告诉妳们的话,肯定会让妳们惊讶、难过、甚至生气……可是无论如何,请妳们静静听我把话说完就好。”
“究竟有什么话,妳就说吧,兰儿。”静嫔一颗心吊得老高,她从没见过女儿如此。
若兰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宣布真相。“刚才太医欲言又止,迟疑着不敢回皇祖母的话,那是因为我……我有了身孕。”
一时间,皇太后与静嫔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妳……妳说什么?妳有了身孕?这怎么可能!”静嫔不敢相信。
“是真的,额娘。”若兰神色平静。
听见若兰如此笃定,皇太后反而冷静下来不像静嫔如此惊慌。
皇太后审视了若兰好半晌,终于开口问她:“倘若哀家没猜错,妳肚里这孩子是策儿的?”
若兰知道瞒不过祖母,她点头承认。
皇太后神色凝肃。“孩子,妳什么时候知道的?”
“您生病之前。”
“既然如此,妳这孩子怎么半声不吭呢?”皇太后叹气。“妳可知道皇上给策儿另外指了婚?这下、这下可怎么收拾呢?!”
“退婚是我自己的选择,皇阿玛要给爵爷另许亲事,我谁也不怨。”
“就算妳不怨,可也不能不为肚里的孩子在乎呀!堂堂一名皇格格,总不能未婚先孕吧?!这要传出去,妳还能做人吗?”
“兰儿……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静嫔也不能理解。
“唉,这实在是哀家的错!”皇太后怪起自己。“策儿这孩子从小桀鸷不驯,都是哀家太纵着他的性子了,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皇祖母,额娘,”若兰由衷地、满怀歉意地对两位长辈道:“若兰实在很抱歉让妳们两位操心了,可这不是爵爷的错,妳们千万别错怪他。”
“怎么还说不是他的错?都到这个时候了,妳还袒护他!”
“皇祖母,这真的不是爵爷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倔强了。”
皇太后端详若兰片刻,然后问:“孩子,有件事哀家实在不明白,既然妳这么袒护策儿,证明妳实在喜欢他!既然这样,当时妳又何苦坚持要退婚?”
若兰没有否认,她真心诚意地对太后说:“皇祖母,关于您的问题,我也曾认真思考过。我想,我的性格就跟额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可也许因为我并非如额娘一般嫁入宫中、身不由己,所以我宁愿选择离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来成全我的骄傲与自尊。即使如此任性而为,会让自己尝到最深沉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