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眼色一深。“子扬,你的话只说一半。”
子扬笑着往下道:“那颗金珠看起来是纯金所做,价值不菲,即使是豪富之家,将一颗这样的金珠供在厅堂上也未免太过招摇了!不过这颗大剌剌摆在厅堂上、显得突兀怪异的金珠,倒是应了贝勒爷的事儿--”
“丽夫人搜购玉器并非只进不出,绸缎庄是她丈夫生前所创,这十多年来珠宝金玉买卖才是她主要的进项。”永琰道。
“贝勒爷倒查得比我还透彻!”
“这一趟,你也收获不少。”
子扬道:“想必贝勒爷早已经知道,丽夫人爱的不是玉器,而是金饰。特别是黄金打造、价值连城的珠子,因此才派我上刘府一探究竟。”
“黄金打造的金珠,不仅价值连城,倘若这颗金珠的质量、成色达到一定比例,就能号令各省商会,调动各地行头听令行事!”永琰沉下声。
子扬收起笑脸。他明白,贝勒爷的话就要说到点子上了!
“丽夫人的亡夫是京城知名商贾,即使刘大贾生前是四大会馆的人,也不让人意外。”永琰道出惊人推测。
四大会馆的标记便是金珠图腾。
然而这些年来手上握有真金的掌珠人,从不曾泄露身分。
传言中拥有金珠的人,便是四大会馆馆主。而那颗传说中的金珠成色十足,据闻连当今宫廷冶金匠人,也无法打造出这样一颗质地纯粹的黄金明珠!然而当年冶炼金珠的高超工艺,于今时今日早已失传!
“但是刘大贾是一名胸无大志的男人!”子扬接下道:“他生平最大乐事只有赚钱!况且他已经死去十年,倘若金珠为他所拥有,这些年来四大会馆不会不收回金珠,任其掌权的令符,落在一名不详其事的寡妇手上!”
永琰淡道:“子扬,你在厅上所见到的,绝不会是四大会馆馆主所拥有,那颗真正的金珠。”
子扬两眼一亮。“贝勒爷,您真不愧料事如神呀!罢才我故意不透露,那颗供在丽夫人桌上的金珠,表面实际上雕了龙凤呈样图,在金珠上还镶嵌了白银和硬玉,那确实并不是一颗毫无杂质的金珠。可您怎么会知道,丽夫人这颗金珠实际非彼颗金珠?”
“如果这是一颗真正的金珠,丽夫人将它供在厅前不仅招人耳目,还将引来觊觎。以她如此精明的性格,不致于做这样的傻事,我想这颗金珠代表的意义,只在说明她与四大会馆的关系。”永琰咧开嘴,似笑非笑。“以龙凤金珠替代--般馆众拥有的金珠图腾,不仅富贵吉祥且不失身分。”
子扬哈哈大笑。“妙呀!说到『关系』,贝勒爷,您想这赵天祥与丽夫人之间,是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他们果真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问。
倘若赵天祥与丽夫人之间的关系暧昧,那么也许还能证明,赵天祥与四大会馆有关。
“这两人间到底有什样的关系,只要深入赵宅探究,不就能知其详?”
子扬挑起眉。“贝勒爷,您的意思是--”
永琰抿嘴一笑。
在这世上,难道果真有失传的无上工艺?成色十足的黄金真珠?
一颗龙凤仿珠都能掀起波澜,虚虚实实,世人往往好妄自推断揣测!
只怕连传说中的四大会馆,也仅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名词。
禧珍越想越不对!
上回永琰明明很生气,硬要从润王府把她带走,可现在怎么反而把她往润王府里送,好像她如果不乖乖待在涧王府反而不成?
况且就算永琰答应她住润王府,也没道理把春兰、新眉、小碗、小碟他们全都弄来--
永琰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缘故?
白天永琰把她扛在肩上,一路扛回润王府,让她面子里子全无!禧珍本来气极了永琰老爱管自个儿的闲事,但继之一想,却又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禧珍想来想去,终于给她想出个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春兰和新眉是永琰派来的,那么她俩肯定知道永琰在搞什么鬼!
禧珍想到就做,她立刻跑去找春兰和新眉:“妳们两个就老实说吧!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们到润王府来监视我的?”
春兰和新眉互看一眼,显得有些心虚。“格格,您没事问这个做什么?”春兰问。
“当然是有事才问妳们啦!春兰妳别岔开话题,快回答我,到底是不是永琰派妳们来的?”白天永琰让她这么没面子,她大人大量可以不跟他计较,可如果永琰想进行什么“阴谋”,那么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禧珍走到两人跟前,瞪大眼珠子以“威吓”、“怀疑』的眼神,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春兰和新眉垂下颈子,不敢啧声。
“看这情形,我能肯定妳们俩是默认了!”最后禧珍鼓着腮帮子下结论。
春兰和新眉头垂得更低。
“妳们俩不说话,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永琰让我留下,究竟想进行什么『阴谋』了?”
“没什么阴谋、阳谋的呀!”新眉赶紧抬头对禧珍说:“贝勒爷只是派咱们来伴着您,只吩咐过咱们别让您……别让您『出事』,可贝勒爷也没说清楚为什么让您留下。”新眉说得含蓄,打死她也不敢直接说出“惹事生非”四个字。
禧珍知道新眉不会说谎。
她于是皱起两道眉,歪着头认真想了片刻……
“算了,我不问妳们两个了!”禧珍忽然转身就走。
“欸,格格--您上哪儿去啊?”春兰在后头喊。
禧珍却头也不回,彷佛发生了什么急迫的天下大事一般,匆匆忙忙跑出了园子。
这回禧珍从后门溜出润王府,回到四合院。
她原打算找子扬或阿布坦问清楚,她想这两个人老跟在永琰身边转,肯定知道得比较真,可她没料到回四合院后,里头竟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禧珍垂头丧气地坐在四合院的前厅,撑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间她听见后院有动静,于是赶紧躲到门后。
不一会儿她就见永琰与子扬一同走出后院。
“贝勒爷,那么我就先至赵府,与赵天祥一同『把酒言欢』!咱们子时再见了。”子扬对永琰道。
待永琰点头后,子扬先行离开。
禧珍觉得奇怪,她在这儿坐了半天压根没见着半个人影进门,那么永琰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禧珍看不懂这两人搞什么鬼,于是咕咕哝哝地嘟囔。“不从大门进来,这儿又没后门,难不成……”
尽避禧珍只把话含在嘴里,永琰已经听见声响。他一声不吭,忽然闪身至门后抓人--
“唉哟!”禧珍鬼吼鬼叫。
“是妳!”
看清楚是禧珍,永琰撂开手。
“当然是我呀!你抓得这么用力干嘛呀?”她揉着痛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妳不待在润王府,上这儿做什么?”他问。
“你叫我待在哪儿,我就得待在哪儿吗?那我多没个性!”她顶嘴,白天的帐她可没忘。
“我送妳回去。”他现在没空跟她瞎搅和。
禧珍忽然张开两手抱住身边的大柱子。“你别想再来白天那套,否则我就一辈子恨死你了!”
瞧她抱着柱子那副滑稽的模样、以及脸上那戒慎警备、小心翼翼的表情,永琰忽然忍俊不住。“不让我扛着妳也成,妳自己走。”
“我不走!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要从屋顶上跳进来,我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