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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娘娘(上) 第4页

作者:郑媛

皇帝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目光离开画面上的美人,从床畔站起来,背着手踱至茶几前,提壶倒水,浅呷了一口。

“廷兆,你日思夜梦这幅画,就不想想社棱,想想你该当未了的责任?”他矜淡地道,背着身,眸中隐隐透出诡光。

“臣知道……可臣毕生最大心愿就是再见到她一面,求皇上成全!”

孟廷兆挣扎着滚下床,匍匐在皇帝身后跪倒,哭着猛叩头。

大学士孟廷兆竟然为了一个书中美人失心疯了!

皇帝慢慢回过身,俯视匍匐在地上的孟廷兆,目光渐渐越过了他,飘移到床畔的图面上……

“既然那是你毕生的心愿,我就准了你。”

这是皇帝的回答。

第二章

苏州

“瞧瞧、快瞧瞧,王家闺女又出来逛大街了!还真是个大美人不是……不论见几次都还是这么美!”

“什么闺女!先前还服着王夫人的丧,月前发上带孝才刚卸下,就成日这么拋头露面、招蜂引蝶的。弄得王老爷都没脸把她给嫁出去。可惜了王老爷这么个好人,真是家门不幸啊!”中年书生叹道。

“什么家门不幸?没结婚的不都是大闺女?”较年轻的书生问。

“啐,大闺女是指没开过苞的小娘儿,这王家小姐我看早就不是啦!”

“哟,听妳说,好似你对人家的事儿一清二楚?”

“全苏州城的人谁不清楚?同这王家小姐有瓜葛、能叫出名号的就有陈家公子、张家公子、周家公子……”

“得啦、得啦!这我他知道!”

“这不就是啦?连你都听说,这还会是个闺女吗?”

两个书生尽避斗嘴,还是眼睛发直地呆呆瞧着横越过街中心的红纱凉轿,上头一名摇着凉扇、浅笑吟吟的红衣美人,打一出现就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对象!

出身自大户人家的王家闺女拋头露面、招摇饼街,虽然不是第一回,众人还是议论纷纷,街上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对准了王盈,无论男人、女人,每个人都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几近痴迷地随着街中心那抹红色的身影兜转。

美人绝色的芙靥上夹着一抹近乎讥讽的笑,她高抬着下颚,似乎睥睨这一街上不断喳呼、俗不可耐的人群。

“瞧瞧她那德行!真是世风日下,这样一个天仙生的姿色,怎地不守妇道,如此败德!还听说小时候曾在“莲台寺”住了十多年,现下这样,别说王老爷的面子,简直连佛门的清净也拖累了,哼!”那中年的卫道书生又道,嘴里说着道德,两只眼睛却死盯着不放。

“这有啥不好?我打出娘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如果王家小姐不是这样,穷我这辈子怕也见不着这么美的美人!喏,妳不也瞧得目不转睛?”年轻书生讥道。

“什么话儿!”中年书生不自在地啐道,眼睛还是没能离开街心那顶红纱轿。

两人这番话,隔了一只屏风,全听入屏风后一主、一仆耳里。

练家子打扮的男子,躬身同坐着的紫袍男子道:“主子,是不是要跟上去?”

“不必。你没听说,那女子是苏州王家小姐?既然唤得上名号,王家就不难找。”紫袍男子嗓音略沉,气派开朗的俊脸撩过一抹阴影。

“这……主子,您当真确定是这名女子?怎么可能?”

紫袍男子挥手。“敬南,”他顿了顿,抬起冷定的锐眸。直视名唤敬南的随从。

“你坐平可曾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男子淡淡地问,挑起了眉,俊颜上掠过一抹无笑意的笑痕。

刻意放慢的徐缓声线,不是没带着讥刺的。

这么美的女人,体态婀娜娇袅,眼藏媚星,却又如此令人惊异地湮视媚行。不安于室——

冯敬南壮硕的虎躯一震,垂下了头,低声回道:“禀主子,奴才没见过。”

紫袍男子眸光一冷。“说过多少回了,在外头,不必自称奴才,免得启人疑窦。”平淡却暗藏冷厉地低斥。

“是,属下记住了。”冯敬南俐落地改口。

在这位皇帝底下做事的人,不能犯第二次错!因为他从来不会错用不该当,或者愚昧昏沉的蠢人。

“可,主子,属下还是有一事不明白。”等红衣美人的凉轿转过街角,冯敬南终于忍不住问。

“说。”

“属下不明白,这王家大小姐,如何会是这等品德?这跟孟大人形容的全然不同……”

冯敬南没往下说,可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紫袍男子举杯,慢慢啜了口酒。

“这一点,咱们总会弄明白。”他淡淡地说,眸光仍驻留在街角。

苏州.省园“省园”之所以名为“省园”,乃王震依“一日三省吾身”起名。

王震在太湖一带名气之响亮,凡外地人提起王震,苏州人多半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好,这句好是指王震做人好,讲义气。

“省园”建在太湖这块明媚的风光水色区内,内有千步回廊曲岸枕水,三面环湖,正面建筑物端正雅丽,建物内小绑亭台却又妍媚非常。“省园”俨然已成太湖的地标,更是整个苏州城人的光荣和骄傲。

在“省园”之外右侧半里处,有一大片视野开阔的山坡,山坡上一地草香,再深入往上走些路,里头竟然有几株栀子花树,每逢六月,雪白色的栀子香花遍满山坡,打从王盈六岁时第一回发现这里,便管这儿叫做“香花坡”。

“……”

坐在“香花坡”大石上,鼻端闻着栀子花香,王盈恭敬凝神诵完了一部阿弥陀佛经。

收妥了佛经,她伸个懒腰,一个人静静坐在石上远眺着太湖上的风景。

“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过日子多好?如果爹爹不逼我嫁给表哥多好……”她喃喃自语着,然后是深深叹息。

今年,她已经十八岁。若不是因为之前娘的丧期末满,恐怕爹爹早就逼着她嫁给表哥了。昨日爹爹终于下了最后通牒,不许她任性,要她在过年前嫁给表哥。

她任性吗?只是不想嫁人便叫任性?

叹口气,她苦笑。

表哥爱她什么,她清楚。他不了解她,甚至不赞同她的信仰,看上的只是她的外貌。

“也许这么想对表哥不公平。能有谁不看重相貌?除非是出世的修行者……”

再叹口气,无奈的苦笑。

可就算是修行者,不能了生月兑死前,恐怕也摆月兑不了着相的执着,推演起来,大概只有修执圆满的佛菩萨才能去掉相理的执着吧!

可也真难为了他!迷恋美貌竟能让他着迷到为了得到她,不顾议论,执意娶她为妻!轻轻勾起唇角,她讥刺地想。

娘的三年丧期一满,她处心积虑教他难看,不惜拋头露面,招惹城里最恶名昭彰的风流公子,忍受那些惹人厌的狂风浪蝶言语轻薄,为的就是教表哥死心、让爹爹对她失望,可表哥竟然全不计较,仍然坚决娶她为妻,让爹爹也对她的婚事重燃了信心!

第三次深深叹气、仰头望着隐现的霞光,湖水金碧清莹,一层层七彩光晖照映着水面上带起的一波波涟漪,如真似幻,不像人间,好似仙境。

真美……”她喃喃道。

其实她是习于一人独处的,她习惯同自个儿说话,习惯自我答辩。

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平和、宁静,不再以轻薄、冷嘲式的姿态看这世情。

是因为走出了自小保护着她的莲台寺,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容貌惊人,只要一现身每每要骇动世俗,男人见了她爱她、要她,无端为她滋事,女人见了她多是嫉妒与憎恨……所以三年来她藏起真性情,以轻薄媚俗的姿态讥世,只除了当她一人在这片“香花坡”时,她才会显露真实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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