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听到他竟然提及蒙古科尔沁部的库尔亲王,她当然讶异。
他,会和蒙古人有关系吗?
“你知道库尔?”讶异的人该是纳真才对。
一般的满族女子,应该没有听过库尔的可能性,除非是个蒙古人!当然,她绝对不可能是。
她水滢滢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库尔亲王鼎鼎大名,当然听说过。”胡乱混过,明知道不是个好解释,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藉口了。
纳真定定地盯住她看,半天没有言语。
“说得不错,库尔在蒙古确实鼎鼎大名。”半晌后淡淡地回应,仍然盯紧她灵动的大眼睛。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地认同了她,话中却暗示了库尔亲王在蒙古人心中才有的地位。
当然,他不可能让她的话胡混过关。不过,他也没问明的打算,关于她的来历,一切他自会查得一清二楚。
“咱们要找他玩去吗?”她笑眯眯地问。
“是要找他办事。”他不介意纠正她。
“纳真,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认识库尔亲王的?”
“之前,我一直住在蒙古。”他回答。
“你是个蒙古人吗?”她惊讶地问,虽然他怎么瞧也不像。
“我,算是半个蒙古人。”望着她因为好奇而闪闪发亮的眼,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身世。
“半个蒙古人?”她亮晶晶的大眼瞅着他,期待他说出一个好玩的故事,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我的母亲是蒙古贵族。”他简短的回答。仍然没有太深入谈及身世。
“那你阿玛呢?你还没提他呢!”嫿婧问。
“他,在我二岁时就去世。正确的说,因为父系的血统,我是一个满人贵族。”
“你是满人贵族?那你阿玛是?”
“在太祖皇帝之前,有一支在权力斗争下失势、被太宗皇帝流放的贵族,他们是宫廷斗争下的牺牲者,是命运被诅咒的一群人。”他低缓地述说。平缓的语调一如论及不相于的故事。
详细的回答、他已经对她透露许多。至少,这是连从小苞他一起长大的库尔也不甚清楚的事。
“而你就是这群人的后裔?”
移下眸子,他盯着她的眼睛。“是。”
“我一直怀疑,依你的个性,为什么会入京赶考,争取宝名。”她望着他,精灵的眼眸仔细地端详,然后乾脆举起小手,起先的认真转为好奇,开始抚模起跟自己的淡眉一点也不相同的浓眉,并且惊讶那种粗硬的触感……习惯性抓住她向来不安分的毛毛手,对于时常被无端“轻薄”这回事,已经不以为意。“是因为母亲的期望,从二岁起,我身上便背负着家族复兴的责任。”
“你额娘肯定很受你阿玛,所以才会失常地把重担全压在一个二岁孩子身上了。”她轻描淡写地道。
他闻言却为之震撼!
“你不认同?”他问,语调有轻微的压抑。
“当然啊!就算是亲生的额娘,也没有理由让她的孩子感到难过。孩子应该快快乐乐的成长的,为什么要因为大人的期许,背负一些奇奇怪怪的责任?”她理所当然地道,一点也不以为自己说出了什么有悖世道的惊人之语。
事实上,宫中繁文缚节、几乎无亲情可言的环境,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是最压抑、最扭曲的劣境,但在这样一个劣境中成长的嫿婧,却反倒学会开放自己的心胸,有另外一番见地。
“纳真,我同情你,但是你不会肯做一个让人同情的人,你必定有自己的主见吧?”她问他,语调中的了解就像是感同身受。
他第二次微笑,却换来她大惊小敝的呼喊。
“哇,你又笑了!再笑一回我就得到你了!”得意地喊出没人听得懂的话。
“得到我?”他挑起眉。
“对啊。唐伯虎点秋香,三笑定姻缘。我寺儿点纳真,再一笑就功德圆满啦!”笑眯眯地攀着他的颈子,得意非凡地胡言乱语。
他哑口失笑,真不知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他才是男人?
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纳真公子。”伴随着一声娇娇柔柔的呼唤。
“咦?居然追来了?”嫿婧坏坏地一笑,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
纳真看她一眼,彷佛已经看穿她小脑袋瓜里的主意。“先把衣服穿好。”他叮咛。
“好啊!”她笑眯眯地回答。
小丫头回答得太过乾脆,他眯起眼。
房门外陆绩传来催促的敲门声,这一回他等她穿好了衣服才去开门,至于他身上的衣装,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是整齐的。
“纳真公子!”
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果然是牛婛云。
“您必定奇怪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我?”她掩着嘴轻笑,柔柔媚媚的眼神直盯着纳真,模样十分抚媚。她娇柔的声音往下述道﹕“我从小在爹爹的保护下长大,常听说了什么地方好玩却没机会见识,这回因为哥哥也在,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爹爹让我跟来。同你们一块儿去冒险。”
“冒险?我记得咱们可是在办正经事呢!”嫿婧的声音从纳真身后冒出来,跟着是一颗挂在他肩后笑嘻嘻的小头。“你好啊,牛头头的女儿。”
凡是所有姓牛的都只有姓没有名,因为她懒得记,也不认为有记的必要。
“你——你怎么会在纳真公子房里?”乍见嫿婧在纳真房里,牛婛云不自觉提高了声,脸上变色地质问。
“奇怪了?是你规定我不能在纳真房里的吗?”索性挽起纳真的手臂,表示两人的相亲相爱。
“我——”牛婛云一时语塞,回过神,她不再理会嫿婧,只是对纳真道:“纳真公子,我和哥哥在楼下等你呢,要一块儿下去吗?”回复轻柔的语调,温柔地说。
不知道两个人晚上是否在一块儿睡觉,她想到便觉得不能忍受。至少,现下不能让两人再有独虚的机会。
“也好。”纳真同意。
牛婛云目的达到,她望了嫿婧一眼,精心描绘的媚眼泄漏出几许得意。
对于牛婛云的坏心眼,嫿婧当没看到!她向来宽宏大量,想当然是不会跟小家子气的女人计较的。
因为赶路的因素,行程就不是那么确定,有时赶了一天路,天晚了却无客栈可宿也是常有的事。
这晚一行人由于错过了宿头,因此在野外扎营。由于途中牛婛云的加入,她一个人就带来十个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简直像是庙会游街的队伍,完全违反纳真不引人注目的原意。
用过了晚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因为没有客店可以投宿,大家都只能在临时搭起的帐蓬里用湿毛巾擦拭身体。
嫿婧刚把自己擦得乾乾净净从帐蓬里走出来,牛婛云已经在外头等她。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牛婛云冷冷地道。
“什么话你说啊!”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忙着左顾右盼张望她的夫君在哪里。
“我要说的是有关纳真公子的事,来不来随你!”牛婛云自顾自走往营帐旁的林子里去。
嫿婧心想她比牛头头的女儿聪明一百倍,才不怕她哩!于是便跟在她后面,倒要看看牛婛云要买弄什么玄虚。
两人稍往林子里走了一小段路,就清楚听见原本在空地上听不甚清楚的溪水淙淙声,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溪边,离扎营的空地并不远。
嫿婧看她直往前走,乾脆就赖坐在石头边纳凉地道:“喂喂,牛婛云,有什么话你快说,要不然我要往回走了!”
牛婛云总算停下脚步,转过身瞪住嫿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