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安心,他随即又化身成狼,自她眼前撒蹄而去,消失了踪影。
他离开后,她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走进屋里。
视线所及,一片昏暗,只瞧见一小盏油灯微弱地燃烧着。然尽避如此,她仍清楚记得屋内的一切摆设。其实,之所以选在夜里回来,除了考量苍衣的安危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无法当面向阿爹他们告别。
取出预先准备好的道别信函,连同她发上的玉梳,放在油灯旁,又依依不舍地顾盼了一会,她微微抿唇,便要转身离去。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自她身后传来,令她脚步微顿了下;跟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声音冷冷响起--
“这样就要走了吗?没想到妳真对那只狼妖产生了感情。”
闻声,管玄歌立即转头,同时,原本昏暗的前厅倏然明亮了许多,再无遮蔽的视线里,身怀六甲的管晴欢立在她眼前。
“姊姊--”才刚启口低唤,便被随后出现的管崇渊、管祁修及大鄢国太子等人惊愣住。
“阿爹、大哥,你们……”原来……他们已料到她会回来。
“玄歌,阿爹等了妳三天,终于等到妳回来了。”管崇渊温声道,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
避晴欢立即皱眉。“阿爹,不是说好了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吗?”
“晴欢,不是阿爹信不过妳,只是妳大着肚子,我怕妳出了事就不好了。”
闻言,管晴欢暗暗咬牙,唇角勉强扯开一抹笑。
“玄歌,狼王呢?”管祁修一心只想着宝藏的事,开口便问。“一定是他带妳回来的,妳快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避玄歌脸色微微发白,垂下眼睫回道:“我不知道……他不在这儿。”
“妳会不知道?!”管祁修一点也不相信她说的话,不满地嗤哼道:“玄歌,枉阿爹一向最疼妳,妳竟然胳臂往外弯,帮着一头狼妖跟我们作对!”
严厉的指控令她脸色又是一白,但她只是缓缓抬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才开口道:“阿爹,玄歌没有忤逆你的意思。苍衣虽是狼妖,但他不曾伤害过族人,还为我治病,救了我的命,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要伤害他?”
“玄歌,妳这么说就不对了。”管崇渊耐着性子说道。“妖毕竟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妳千万别被狼王迷了心窍,快告诉爹,他在哪里?”
避玄歌抿紧唇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们伤害他。”
“妳……”管崇渊已失去耐性,老脸骤然一沉,正要大发怒气时,一声温软的话语及时插进--
“玄歌,妳误会阿爹了。”管晴欢朝她漾开一抹柔和的微笑。“其实阿爹想要的只是宝藏而已,并无意伤害狼王。”
“宝藏?”她微感纳闷。
“没错!我们不过是要他说出开启宝藏的咒诀,不会伤害他的。”管祁修也顺势说道。
避玄歌蹙眉不语,她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她眼前的几张脸孔,所见尽是急切的、蠢动发光的眼神,就连阿爹和大哥也不例外……蓦地,她心神一凛,想起苍衣曾说过的话,鼻端隐隐然嗅闻到一股贪婪的气味……
最终,她仍是摇了摇头,给了相同的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
“妳这臭丫头!”管祁修耐性已告用罄,伸手一把拽过她。“既然不肯好好合作,那就别怪大哥对妳不客气。哼!只要抓住妳,还怕那狼王不出现么!”
“小心!”话刚说完,就见大鄢国国师眼神一凛,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出声喝道。
随即,一道黑影迅捷地自门外窜进,管祁修立即将管玄歌拉挡在自己身前。
浑身玄黑的狼无声无息地落在众人面前,碧绿的眼芒直直投向管玄歌苍白的脸蛋上,而后在众人戒慎惊惧的注视下,幻化成人形。
“放了她。”低沉的嗓音冷冷扬起。
“哈!你凭什么这么说?”管祁修挑眉回嘴。“再怎么说玄歌都是我阿爹的女儿、我的妹子,你凭什么跟我们要人?!”
“哼,狼王,我很戚激你医治玄歌的病,但我可没同意将女儿送给你!想要带走她,你也得问我这个作爹的同不同意。”管崇渊也开口道。
苍衣目光一沉,冷冷地道:“你不同意,我一样要带走她。”说话的同时,眼眸散发着妖异的寒芒,周身也闪动着清冷蓝光,似是准备奋力一搏。
见状,众人警戒不已,管祁修将玄歌箝得更紧了。
突然,一串轻笑扬起,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稍稍解除了眼下这一触即发的紧绷情势,每个人的目光一致投向发出笑声的来源处。
面对众人的注视,管晴欢一双眼只瞧着苍衣,笑道:“狼王想要玄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人族嫁女向来要讨个聘礼,好歹我阿爹也养了玄歌十七年,你总得有个表示吧!如果你硬要强抢的话,万一伤了我阿爹和大哥,玄歌可是会伤心难过的,你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吧?”
苍衣微微蹙眉。无可否认地,她最后几句话正巧说中了他内心的顾忌,不禁抬眼望向管玄歌;而她,也正瞧着他,眉头紧蹙地。
从她盈满担忧与焦急的眼眸中,他看得出她很担心他的安危,又不愿见他伤了她的父兄,为此百般发愁。
思索了片刻,他收敛周身青芒,神情转趋和缓地道:“管爷想要什么聘礼,尽避直说无妨。”
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管崇渊愣愕了瞬,随即赶紧把握机会道:“只要你说出开启宝藏的咒诀,我就答应让你带走玄歌。”
苍衣勾唇一笑,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提出这项交易。“好,一言为定。其实宝藏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只要玄歌。”
“那就赶紧说出咒诀吧!”管祁修没啥耐性地催着。
“慢着!”始终静默旁观的鄢闾突然开口喊了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狼王明日一早随我们走一趟,并为我们开启宝藏,如何?”
“嗯……”管崇渊细细思量了下。“太子思虑周全,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就不知狼王是否同意?”
苍衣淡淡挑眉。“无妨,就依你们所言。”
“进来吧。”
避晴欢一手掌着灯,领着管玄歌走进自己的房间。今晚她奉命看守,两姊妹得同睡一房。
进了房,管玄歌才忽然想起,从方才到现在都没看到稷匡的人影。
“姊姊,姊夫呢?”
原本背对着她的管晴欢一听到她的问话,整个人顿时一僵,片刻后,才低哑地回道:“稷郎他……他死了……”
闻言,管玄歌心神震愕地瞪大了眼,无法置信地低语:“怎、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管晴欢倏然转过身来,瞇眼恨恨地道:“他为妳挡了那一箭,阿爹和大哥又只想着寻宝,怎么也不肯让国师先替他医治,稷郎就这样伤重而死了!”
听她这么一说,管玄歌想起来了。苍衣遇袭那一天,她挺身为他挡箭,可她却安然无恙,当时……她彷佛听见了姊姊的哀嚎声,原来……原来竟是姊夫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心口倏然抽紧了下,她脸色发白地喃语:“姊夫他……是因为我而死的……”
“没错,是妳害死了稷郎!”管晴欢充满怨恨的眼牢牢盯住她,一步步向他逼近。“要不是为了妳,稷郎不会死,我的孩子也不会一出生就没有了爹!妳知道我有多么恨妳吗?!”终于,累积多时的怒气与怨恨整个掀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