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喘咳止息,胸口的疼痛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瞠视着他。
“你……”好奇也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光凭他的手,竟神奇地让她胸窒的痛楚在转眼间消褪了,莫非……他也是个巫医,能以灵力与咒语治病?
彷佛看出她心里的疑惑,他收回手,淡淡道:“此乃师传秘学,以气治病,可止一时之痛,但无法拔根。”
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他眸底潋过一抹异样的情绪,随即一把横抱起她,直身而立,又道:“妳该回去喝药了,那药才真能让妳延续命脉。”
避玄歌瞬即回神过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从不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他的举动让她无措。
“医者仁心,我不过是尽职责罢了,二姑娘切莫困囿于世俗之见。”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雪白芙颜难得染上一抹红晕。
春寒料峭,一阵凉风袭来,吹动她出门时不及绾起的发;发长如瀑,似墨般垂覆,更衬出她肤白若雪。
望着她的长发飘飘,苍衣不自觉地将她搂紧了些,惯常隐露讥诮的嘴角此刻却不复见。
而偎在他怀中的管玄歌,恍惚中,似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青草、树木与土壤的香气……
这味道,她好像曾在哪儿闻过,竟莫名地让她生起一股怀念的感觉……
深夜,星光寂寂,梅林里一片浓墨似的黯黑,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一道高大的身影,却仿若眼能视物般自在无碍地穿梭林中,来到林外的银川岸边。
在夜幕下闪着幽微蓝光的银川上,隐隐中,一头雪白大狼自对岸而来,转瞬间幻化成一身白衣的娇俏女子。
“大哥,你找我有事?”女子莲步轻挪至他身前。
苍衣徐徐抬眸。“我要妳动员其他族人,帮我找齐这几味珍贵药材。”说着,将一包药帖递至她面前。
女子微蹙眉,却仍是接过药帖,迟疑了一会,方开口道:“大哥,你对那人族之女未免太过用心了吧?”
眸光微一闪动,他淡淡道:“谈不上什么用心,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什么样的打算让你不惜以自己的血为她续命?大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女子很是不以为然,并且隐隐感觉事情并非如他所说那么单纯。
“不过是一点血,对我并不造成任何影响,妳无须担忧。”语气微微淡冷,似是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那人族之女身上有一股死气,她的命数不是你改变得了的。”她不死心地又道。今晨她特意接近竹屋,亲眼瞧见了她,那人族之女非但死气缠身,过人的美貌更是招祸的端源--生就一张天妒的红颜,自古以来皆是命薄如纸的宿命。
苍衣微微瞇起眼。“我没说能保她不死,只不过……我要她活多久,她就得活多久。”管玄歌能活多久,由他决定,现下她还不能死。
“大哥……”女子还想开口再劝,却教苍衣一个眼神止住了话语。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妳只需做好我交代妳的事。”旋身一转,神态悠然淡定地走向来时路。
女子默然,颇感无奈地淡颦着眉。
忽尔,前进的步履微微一顿,悠沉的嗓音又抛来一句话:“雪衣,下次别再在竹屋附近出现,难保不会让人瞧见。”
女子凝眉不语,明白他这话是关怀,也是警告。只是,她总觉得心不安,冥冥中,彷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悄悄改变了一切……
好奇怪呀……为什么药汤里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避玄歌捧着碗,如往常般,在苍衣微挑着眉的注视下,不得已地紧蹙着眉一口口喝下药汁,他那神态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监视还来得恰当些。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每天早上,她必得在他眼下喝完药汤,虽然仍是满心疑惑,但自从喝了他特制的药后,她那胸痛喘咳的毛病已有数日未曾发作。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看妳了。”
罢喝完最后一口药汁,小翠清脆的嗓音自房外传来,却是不敢随意推门而入。
闻言,她欣喜地急欲下床,一不留神双腿给床褥绊了下,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整个人几乎要跌下床了,不由得惊呼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臂膀及时拦住她的身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攀住,小脸不经意擦过一堵厚实的胸膛;瞬间,她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青草香,整个人忽地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自他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几次近身的接触,她对这味道已经很熟悉,但……感觉里,她好似更早以前便闻过相同的味道。
“小姐,妳怎么了?”许是听到她的惊呼声,小翠在门外担忧地问。“苍大夫,小翠可以进去了吗?”
听到小翠的问话,跟随在后的稷匡与管晴欢夫妇俩不禁对看了一眼,眸底有着相同的疑惑。
稷匡下意识地伸手欲推开房门,房内却于此时传来苍衣低沉温淡的嗓音--
“只管进来吧,别让大小姐和姑爷在房外久候了。”
语音方止,稷匡已先小翠一步推开房门,俊脸不自觉浮上抹担忧,脚步略急地走向床榻边。
身后,管晴欢将丈夫一切神情反应看在眼里,丽颜骤然阴暗,双唇不悦地抿紧,随即敛下眼眸,掩去瞳底的恨恼,移步向前。
“玄歌……”
乍见玄歌倾身倚在男人怀里,稷匡微微怔愣了下,一股陌生的情绪泛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微怏地,彷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里,教他一时无法言语。
“姊夫。”管玄歌没察觉他怪异的表情,绽开笑颜轻唤了声,而后在苍衣的扶持下重新倚回床榻上。
像是察觉到自己怪异的情绪与反应,稷匡蓦然醒神后暗自困恼。方才他是怎么了?竟没来由地发起愣来。
没让自己多想,俊雅的容颜随即泛起暖笑,目光温柔地迎向管玄歌,柔声道:“妳的身子还好吧?前些天听常大叔说妳又发病了,还昏睡了两天,现在可好?”常大叔是负责补充食粮与柴薪的人,每两天就得跑一趟竹屋,也亏得他,他才能得知玄歌的情况。
“这几天,我和妳姊姊心里着实担忧得紧,一得空便赶紧过来探望妳。”细心的他,不忘连带提及妻子,因知晓玄歌心里极为在意晴欢。
话说回来,若非顾虑到妻子的心情,他也不会迟至今日才来探望;多亏丈人命他代为探视情况,否则此刻他犹是只能待在村子里暗自担忧着急罢了。
“我没事。”管玄歌扬唇,漾笑更深。面对面前这张数年来始终如一关怀着她的温雅俊颜,恬暖的笑意自然流露,眼里有着最真的情感,一如对胞姊的孺慕之情。
“真的没事?”透着忧心的眸光不放心地在她脸上梭巡。
避玄歌微笑点头。“这些天喝了苍大夫特别调制的药汤,身子已好了些,不曾再发过病。”
“是啊,稷郎,你瞧瞧,玄歌的脸色是不是好多了呢?”管晴欢紧依在丈夫身边,拉开一抹虚笑柔声道,目光却只短暂地掠过管玄歌。
“嗯……”看着她雪白的容颜透着浅浅粉红,气色确实比往昔来得好些,一颗悬挂着的心终于安置,俊眸转移向悠然立在床尾的身影。
“苍大夫,玄歌的病让你费心了。”含笑的眼表露真诚的感激之意,蓦地,看见他手里拿着药碗,随即想起方才小翠说的话……这苍大夫竟亲喂汤药,而且还不许人随意进入,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