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你这样全身湿答答的,会把钢琴给弄坏的,琴房不可过度潮湿,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我也不甘示弱地回敬。
这句话显然起了点作用。他不悦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但仍眯眼瞅著我。好半晌,才起身离开琴房,回卧室换衣服去。
我为这小小的胜利感到一丝得意,一边拿起抹布擦拭地板上及琴键上他所制造出来的水渍。
片刻后,季恩扬又回到琴房,身上已经换过一套干爽的运动服,一头湿发也擦干了些,没再像方才那样湿漉漉地滴著水珠。
看见我还留在琴房里,他扭了下眉,一脸不悦。“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出去,别再来打扰我。”
“遵命,季大师!”我没好气地回嘴,心里暗自嘟囔著,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哼!他就不要著了凉、生了病,到时候别想我会同情他!
像是不满意我的回应,他浓眉打结地又拿那双冷锐的黑眸扫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好整以暇地走出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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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我有点意兴阑珊地来到季恩扬的公寓。
“杜小姐,请你等一下。”
经过管理室时,管理员探出头来喊住我。在这儿进进出出也快两个月了,他早已认得了我。
“有什么事吗?”我转身看著他。
“这里有两封季先生的挂号信件,想麻烦你顺道帮我交给他。”管理员客气地说著。
“他不在吗?”我随口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管理员一脸尴尬又伤脑筋的表情。“我上去两次,都没人来应门;今天早上也没瞧见季先生下来晨跑、拿报纸,真是奇怪。”
我一听,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侧首瞄了一眼他的楼层信箱,报纸果然还在。这实在太不寻常了。据我所知,季恩扬通常趁大清早外出晨跑回来时,顺道拿报纸,但现在都已经傍晚了,报纸竟然还躺在信箱里。
会出现这种情形除非他不在家,可昨晚我离开时,他犹沉浸在自己的创作天地里,并无外出的迹象,实在让人困惑。
怀著满腔疑问,我接过信件、拿了报纸,往电梯走去。
当我来到季恩扬的门口,果真如管理员所说,不管我按了几次门铃,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犹豫了片刻,我拿出昨天他给我的大门钥匙,决定开门进去看看。
进了客厅,屋里一片静悄悄的。“季先生,你在吗?”我试著开口叫唤了声,一边往里走去。
经过琴房,瞧见里头一片乱糟糟的,琴盖上、书桌上和地板上都逼布著手写的曲谱纸稿。我不由得皱眉。看这情形,他显然忙到很晚才休息,所以才没时间稍作整理。
人不在琴房里,我直觉地走向他的卧室。来到门前,好死不死地,房门又是虚掩的,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不敢贸然闯进,只在外头又喊了几声。
没有任何回应,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依稀听到房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申吟声。迟疑了半晌,我索性豁出去,毅然推开门探头一瞧。
昏暗的光线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床上一团隆起物,而方才隐约听到的申吟声正是从床上发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听来应该是季恩扬没错。
只是……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赖在床上?
蓦地,伴随著脑子里升起的疑问,我的心口也隐隐泛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糟糕!该不会我昨天的诅咒灵验了,他果真著了凉、生病了?!
这么一想,我赶紧走到床边,一边轻喊道:“季先生?”
棉被下稍稍有了动静,我顺手拈开床头灯,瞧见季恩扬e&n蜷著身子像只熟虾似地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头浓密散乱的黑发。
我弯倾著身仔细瞧他的脸色,他的鼻息粗重,面颊泛著不寻常的潮红;我心里暗叫了声糟,随即伸手往他额头一探——
哇!好,好烫啊!我当下惊得立即收回手。
妈妈咪呀,我的诅咒真的灵验了!他、他、他……真的生病发高烧了!
我慌得圆睁双眼。老天原谅我,我不过是一时气愤随口说说罢了,绝不是存心咒他生病的。
嘴里一边喃喃念著,我六神无主地来回踱著步。他准是从昨晚上床睡觉后就一直没醒过来,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现在这副模样大概也没办法起床去看医生,该如何是好?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无比的男声,我骤然惊跳了下,随即转过身去,瞧见季恩扬正吃力地半支起身子。
“你、你醒了啊。”我赶紧走上前。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迷茫,像是尚未完全清醒。事实上我想也是如此,否则看到我踏入他的禁地,他的反应绝对是劈哩啪啦怒轰我一顿,怎么可能只是有气无力的询问。
“你知道自己正在发高烧吗?”我盯著他的脸又问。
他的回答是无力地申吟了声,而后又不支地倒回床上。
唉呀呀呀,看这情形他真的病得不轻!我无暇思索地冲出房间,到厨房冰箱冷冻库取出所有的冰块,再以毛巾和塑胶袋克难地做了个冰枕,随即又赶紧冲回他的房间。
抽出他的枕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冰枕塞至他脑下后,他突地睁开眼睛看著我说:“口好渴……我想喝水……”磁性的男中音此刻沙哑分叉得厉害。
我的目光不由得移至他脸上,那张脸完全失了平时的冷漠傲慢,有的只是男孩般脆弱无助的神情。
我不觉愣了下,随后安抚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倒水。”
起身至厨房帮他倒了杯温开水,我又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撑起他,喂他一口一口暍下。这一折腾,弄得我满身大汗。
老实说,我没照顾病人的经验,倒是还记得小时候生病发高烧时母亲照顾我的情形,便依样画葫芦,将我仅知的方法用在季恩扬身上。
我不断地给他更换冰枕,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喂他喝一次水,还准备一条毛巾,随时为他擦汗。
忙著忙著,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了,等我惊觉时,外面的天色早已全黑了。
糟糕!我倏然弹起身,今天是星期五,也是周末的第一个夜晚,我得到钢琴酒吧打工。只是……看了一眼仍躺在床上昏睡的季恩扬,我实在没办法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唉,说我是心肠软也好,心有愧疚也罢(谁叫我一语成谶、诅咒成真),我认命地拨了通电话请假挨刮,然后又乖乖地回到床边看守病人。
守著守著,我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忍不住趴在床沿小睡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一阵轻微的骚动扰醒了我,我揉著眼爱困地抬起头来,视线猛不防迎上一双专注的眼眸;只见季恩扬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半倚著床头盯著我瞧。
霎时,我的睡意全跑光了,忙站起身劈头便问:“你觉得怎么样?还是很不舒服吗?”说著,马上伸出手贴住他额头。
嗯嗯嗯,温度降了些,没之前那样烫得吓人。我这才吁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下紧绷的神经,一抬眼却发现他仍盯著我直瞧,双眼一瞬也不瞬的。
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我下意识反应道:“季先生,我、我可不是存心违背你的规定,擅自闯进你房里来哟!要不是因为你生病发高烧,我是绝不会踏进你房间一步的。“
我很郑重地声明,他却一点回应也没有,双眼依然紧盯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