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他的公寓门口,我正准备按下门铃时,依稀听到里头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屋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会是谁呢?我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迟疑了下,才缓慢地按下门铃。
门一打开,我便瞧见季恩扬那张看来似乎很不悦的脸孔。他看著我,微微眯了眯眼,嘴唇抿紧。
通常他出现这样的表情,就表示他心里“非常的”不高兴。我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更浓了,不觉战战兢兢地走进屋里。
进了屋,一抬眼,我便愕愣住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正是……余湘君吗?!旁边那两位看起来雍容高贵的中年夫妇想必就是她的父母吧。
噢呜!我在心底惨叫一声。终于,我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想我大概知道季恩扬为什么突然把我叫来的原因。
“季先生,你有客人啊?”我假装惊讶地说,试图表现出镇定如常的样子。“我去泡茶。”说完,赶紧溜进厨房里。
用滚烫的热水冲了一壶花茶后,我又在里面模了好一会,才有勇气端出去。
茶水一奉上,便又借故打扫,遁逃至琴房里。这过程中我始终没敢和季恩扬对上一眼。
躲在琴房里,我努力思索著待会要怎么应付季恩扬的诘问。装傻充愣、当作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行得通吗?
唔……恐怕不行,他那人没那么好敷衍瞒骗过去。而且,老实说,我虽然怕事,却不擅于说谎,到最后肯定自己会先露出马脚来。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在琴房里来回踱著步,我猛抓著头,还是想不出好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到关门的声音,整个人倏地神经紧绷起来。
我赶紧拿著无尘抹布假装认真地擦拭著钢琴,一双眼却是不时往外偷瞄著,耳朵也竖得老高。
终于,行刑的时候到了,我看到季恩扬端著一张大便脸走进琴房。
“杜芳乐,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他的语气跟他的表情一样阴冷。
我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头。“季、季先生,你要我……说什么?”犹作垂死的挣扎。
他的黑眸危险地眯紧。“你还想装蒜?一开始我就说了,不许将这里的住址告诉任何人,你是明知故犯吗?”
“我……”我本想硬著头皮回说“你怎么能肯定一定是我说出去的”,可一看到他那张冷到底的脸孔,不觉乖乖地低下头去,默认了!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恼怒。
我自知理亏,赶紧道歉:“季先生,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身不由己……”为了让他明白我的处境,我把事情的经过稍微说了下。
“你是在告诉我,你为了解决自己的麻烦,所以干脆就把麻烦推给我?”
听了我的解释后,他非但没有释怀的表情,脸色反而更冷漠了,嗓音听来也格外清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脸色一白,无话可说。
“你知道你替我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吗?”他冷冷地接著说:“如果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其他曾被我回绝的学生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你……你可以拒绝。”我小小声地“提供意见”。
“拒绝?你说得倒容易。”他一脸讥诮地撇嘴。“刚才那场面你也看到了,你认为我还能说不吗?”
“我……”我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说的没错。余湘君的父母是何等人物,人家都亲自上门拜访了,再拒绝就显得主人太不上道。可话说回来,我并不觉得他会因为这样就妥协了。他给我的感觉是什么人的帐他都不买,管他是天皇老子也一样,嚣张傲慢得紧。
当然,这些话我只敢在心里面嘟囔,还不至于不识相地当面说出来。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他突然问上这么一句。
我愣了下。该怎么办?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余湘君要拜师的又不是我。
“你罔顾该有的职业道德,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说该怎么办?”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沉,却也蕴含不容忽视的严厉。
我顿时瑟缩了下。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任凭我有什么理由或借口,也抵不过良心上的过意不去。
“季先生,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一次向他道歉。坦白认错的勇气我有,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受。
“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你带给我的困扰吗?”他狠狠地挑高一道眉。
那……不然是要怎样咧?我缩了下脖子,睁大眼瞧著他。
仿佛看出我眼底的问号,他突然勾起一抹笑痕,可那笑非但没能让我心底的疑问获得解答,反倒令我心口缩了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想,要你对这件事做出一些补偿应该不为过吧?”
“补、补偿?”我愣愣地看著他,而后小小声地回答:“我已经做了补偿呀,前些日子我送给你那些帮助睡眠的用品,你……还记得吧?”
他的眼睛瞬即眯起,表情很不悦。“原来你早就心虚了。”
我无话可说,只是干笑了下。
“就那些东西,也未免太便宜你了。”他冷哼道。“你不会以为,那样就足以弥补你所犯下的错吧?”
“那……季先生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我可以辞掉你,还可以扣除你这个月的薪水。”他拧眉,理直气壮地说。
啊?!我脑子里登时“轰”的一声响。
辞掉我?扣除我这个月的薪水?这怎么行!无论是哪一样,对我而言都是严重的损失。
“季先生,你不可以这么做!”我不假思索地立即回应。
薪水我是一定要拿的,工作更是不能没有。虽说他并不好相处,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可如果失去这份工作,要再找到能配合我上课时间的打工谈何容易,能多这一份薪水总是好的。
季恩扬只是挑了挑眉,一脸无动于衷。
有求于人,我只好低声下气。“呃,季先生,我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表达我深深的歉意。”
“嗯?”淡睨了我一眼,片刻后,他才勉为其难地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样吧,我已经吃腻了外面的食物和泡面,从明天开始,你的工作多了一项,每天负责帮我准备晚餐。”
“什么?!”闻言,我控制不住地叫喊出声。当钟点女佣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兼任“煮饭婆”?!
“怎么?有意见吗?”他投来冷冷的一瞥。
“我不会作菜。”我硬憋著气回话。说不会是事实,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愿意做。煮饭烧菜感觉好麻烦!
“不会可以学。”他回我一句。“这世上有一种叫“食谱”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
话说完,像是事情就此定案,无须再讨论,他冷淡地下起逐客令:“好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气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瞠眼瞪著他,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真是倒楣透顶了我,平白多了份煮饭婆的工作!”一直到走出季恩扬的公寓、来到街上,我还无法自方才的气闷懊恼中恢复过来。
然而,尽避懊恼归懊恼,我著实无可奈何。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应付季恩扬一个人并不比应付一堆人来得容易吗?现在落得这种下场,我也只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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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不曾下过厨的我,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开了先例。
多半女人会做这种事情,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感觉是浪漫而甜蜜的;可我,却是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