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箫苦笑着指出事实,却引来连笙的惊讶——对他,箫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礼了?
扬了扬眉,连笙无言地扶起连箫,让他靠在墙壁上。
“谢了。”
连箫轻轻扬唇,嘴角漾出一丝苦笑——他发誓将来有好一段时间,他不会碰酒这种东西了。
“对了,箫儿,你昨晚想说什么?”
想到连箫最后那句“讨老婆”,他就一肚子不爽,急急地希望确认一下。
“什么?”连箫呆了呆。
昨晚?他想说?完全没有这个印象嘛。
“……呃……是关于老婆的——箫儿,你就这么急着想讨老婆吗?”见他记不起,他无奈地提醒到,口气里尽是酸味儿。
“讨老婆?我?”连箫呆了一呆,随即失笑出声。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我是永远也不可能讨老婆的!”
“……”连笙舒了一口气,随即却又吼出声,“什么?你不讨老婆?那怎么可以!”他并不是想他这个孪生弟弟不娶妻生子、孤家寡人一辈子啊。只是……他只是希望,那个日子能晚一点,再晚一点……
耶?他怎么会说自己想要讨老婆?就算喝醉了,也不至于糊涂到这样胡言乱语吧。
连箫敛眉思忖。终于,让他想到了昨晚一直想说,却没说完全的话——
他是说——他要给四哥做老婆。
天!他怎么会这么想?酒那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酒后胡言,一定是酒后胡言!
虽然理智上如此安慰自己——不,用“自欺欺人”形容比较恰当,然而,连箫的脸上却不自觉地飞上两片红晕。
幸好——四哥没有听见——真是万幸!
瞥一眼连笙,只见他直起身来,打开屋门通风透气,并舒展一体,扩了扩胸——
“耶——”
连箫惊异的声音让连笙吓了一跳,大步跨到他面前蹲下,皱着眉头,语气中尽是关切:“怎么了?”
“……”
连箫无言地望着连笙因为扩胸的动作而散开的衣襟,双手竟然有些颤抖,伸向连笙的颈项——
一根红细绳。
币在红细绳下面的,是一只磨得破旧的蓝色锦袋——
没有绣花的图样,只有拙劣的针法,蓝布和红细绳早已因为佩带时间久远而褪了色,锦袋边缘有一些粗糙的磨口,就连那曾经最为让他心悸的幽香也无影无踪……
颤抖着双手,连箫牵引着绳线将锦袋拿到面前,丝毫不在意连笙的脸庞也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贴近他的额头。
颤抖的手,打开那个结好的口子,连箫向里面看去,眼里浮起一片水汽——
枯黄的梅瓣,纵然失去了香气,纵然不再白女敕,却始终安静地躺在那小小的袋里……
鼻头一酸,眼眶里的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这是他,如今最为后悔,当初轻易放弃、没能将它收藏在怀里的物品……
靶动,掺杂着泪水,弥散在心间,滑过在脸颊上,也低落在袋中,润湿了那早已干瘪的梅瓣。
连箫抬起头,噙着泪水的眼对上连笙的错愕……
他想对他说,他好后悔,当初没有把它死死攥在手里……
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呢,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这个可能须臾之后就不再是他的四哥的男人……
也许会从此之后疏离,但是至少,在离去之前,恳求他拿走这个锦袋……
这是他在连家,最想带走的东西……
第九章女儿身(1)
从此之后,连箫就不再是“他”,而是“她”了。
“我是女的。”
“哈哈!你酒还没醒吗?”连笙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摇晃,这个举动让连箫不禁咬了咬牙,“我没跟你说笑呢!我说我是女的!你敢不信,难不成还要验明正身?”
听到这句话之后而陷入的漫长的沉默中,连笙死死地盯住她,呆呆地盯住她,愣愣地盯住她……连笙的表情因为惊异而一片空白。良久之后,青白交错的颜色回到他的脸上,牙缝之间明显地传来磨牙的声音,一双黑亮的眼眸里似有怒火在燃烧,“回去!我们立刻回去!”
连笙低吼出来,这话却听愣了连箫——
这句话不在她预计的情况之中啊。她以为他会不信、会笑她骗人;或者,她以为他会气恼她瞒着他、耍了他那么多年;又或者,她以为他会冷冰冰地望着不再是他孪生弟弟的她……但,她决计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愤怒到这个地步,命令他们马上回家。
“你以为我会让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奔波吗?”他读出她的想法,咧嘴吼道,“该死!我竟然让你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天,还让你干活赚钱!”
“……”这个不能怪他吧。看着他近似于自责的表情,连箫偷偷地咧开了唇角,一抹俊朗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是啊,你让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就算是妹妹,你也不能跟我同居一室,”眸子里放射出狡黠的光芒,连箫却垂下了脑袋,故作凄楚状,“四哥,我嫁不出去了啊!”
“该死!”连笙重重地咒骂了一句,一拳头敲上了身边的墙壁。咬紧了牙关,他狠狠地道:“你……你这……”
狠狠地瞪着她,连笙捏紧的拳头上爆出根根青筋,充满怒气的眸子中似有团团的火焰燃烧,“该死的你!怎么不早说!你都二十岁了,你以为你还嫁得出去吗?”就算有人还愿意娶早已过了婚嫁年龄的她,也必定不是什么杰出的人,或是,只能作偏房罢了……
这个认知让连笙更加的恼怒,恨不得将捏紧的拳头砸在她的脸上——她怎么能这样不重视自己的人生,她怎么不早告诉他!
这个臭小子!她究竟是在做什么啊?竟然让自己陷入这么一个糟糕的境地——
刹那间,连箫确定,她在连笙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痛苦。
“扑哧——”连箫几乎快要笑出声来,却自己掐了一把自己,死死忍住。她极尽哀怨的语气,长叹道:“不行啊,勉强是不能有幸福的……我还是……我还是……我一辈子也不嫁了,四哥你养我吧。”末了,她还不望抬起盈盈水光的眼眸,反问一句:“四哥,你会不会照顾我?”
“会!”连笙突然死死盯住她,眼神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本想说的斥责话语,终究没有说出口,连笙长叹一声,终究放软了语气,“你放心!四哥会给你找个如意郎。他要敢有什么说三道四的,我捏死他!”
听他的话,她忍不住想笑,可是依眼前的局势,若她笑出声来,被捏死的八成就是她了。所以,连箫低垂着脑袋,拼命忍住笑意,直忍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个动作在连笙眼中,却看成了因为伤心过度而产生的抽泣。
连笙恼怒地闭上眼,良久之后,当他再度睁眼的时候,痛苦换上了气恼以及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箫儿你放心,四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我怕等四哥有了四嫂,就不要箫儿了……”她捂着肚子,继续装哭。
“你放心!哪个女人对你不好,我不让她进门!”连笙信誓旦旦。
笨家伙!她才不是要听这句!心中暗骂对方的蠢笨,连箫一边继续装柔弱——这个四哥,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可是……可是……”
“你若不放心,四哥我永不娶亲!”
刹那间,心脏停了一拍。他的承诺带给她太大的颤动,望着他一双黑亮的眸子,连箫觉着眼里又浮起水汽来——
他不娶亲,他愿意以一辈子的漫长来照顾她……
是的,只要是他的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