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见尘阻止王大娘开口,静静站在一旁看她凝神描绘着手上的漆瓶。
半晌,画完最后一笔时,她如释重负的轻吐一口气,然后仔细端详着漆瓶上的荷花,却不禁轻蹙了起眉,不太满意的道∶“王大娘,这荷花看起来似乎少了什么。”
“没错,少了一抹灵气。”
听见回答的竟是寒见尘的嗓音,她诧异的侧首,“相公,你怎么来了?”
“少夫人,少爷已经来了好半晌呢。”王大娘笑道。
“相公你怎么不出声叫我呢?”
“我不想让你分心。”他接过她手上蘸了色漆的笔,再拿过她手里的那只漆瓶,在上头添了几笔,便勾勒出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还有两只停在荷叶上的蜻蜒。
目不转楮的看着他几笔便画完,丁挽秋忍不住惊叹道∶“啊,多了这只彩蝶和两只蜻蜒,这朵荷花仿佛整个都活了起来。”
王大娘说道∶“少夫人,少爷可是制作漆器的高手,凡是少爷经手的漆器,那可都是上品,外头人人抢着收藏呢。还有呀,咱们作坊里很多外头没有的色漆,也都是少爷亲手调配出来的。”
“原来相公这么能干。”丁挽秋觑向他的眼神多了丝佩服。
接过他手里那只圆身细颈的漆瓶,想到这只漆瓶是他们一起画的,她眼神更多了抹欣喜甜蜜。
“以后学做漆器时有什么问题,你尽避问我。”寒见尘语气里隐隐流露一抹疼宠。
“好。”她欣喜的颔首。
“你若没有事了,我们走吧。”
他是特地来接她的?意识到这件事,丁挽秋唇瓣漾开暖笑,“我没事了。”
寒见尘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离开。
王大娘模模下巴,目送他们携手离去,少爷跟少夫人看起来很恩爱嘛,一点都不像外传的那样。
垂眸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丁挽秋心头油然浮现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眸底染上幸福光彩,想象着等他们的发丝都花白了,他还能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她心中忍不住盈满暖意。
坐上马车后不久,她发现这不是回寒府的方向,“相公,我们要去哪里?”她不解的问。
“我们要到岳父家。”
“咦,要去我爹娘家?为什么?”她讶道。
“成亲后我还没带你回门。”他简单的说明原因。
“我自个儿回去过了。”成亲第三日,她就依习俗,带着婆婆为她备妥的礼物回去看望爹娘了——只是她身边少了应该一同前往的夫婿。
当时娘见了她只身一人回来,拉着她伤心了好久,爹更是自责懊悔,不该将她嫁进寒家,她安慰了好半天才哄住了他们。
“上次我没陪你回去不算。”昨日大娘特意提醒他此事,他才想起成亲到现在,他还没带她回门,依习俗,成亲后丈夫需找个日子带着妻子回娘家拜见岳父岳母。
“爹娘若看见你来,一定会很高兴。”自从得知她与一只猪仔拜堂,爹娘便对他们同意这椿婚事一直很内疚,若是借此行让他们知道他待她很好,一定能让他们心里好过一些。
“你爹娘他们应该对我很不谅解吧。”他不仅拿一只小猪仔来跟她拜堂,连上次回门都没有陪她,想必他们对他这个女婿的印象糟透了。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丁挽秋微笑道∶“他们是有点不谅解,不过今日看见你,我想应该他们就能宽心了。”只要让爹娘知道她过得很好,他们便不会再耿耿于怀。
不久,两人来到丁家。
看见寒见尘亲自带着女儿回来,丁氏夫妻诧异的互觑一眼。
“挽秋,你们怎么会一块回来?”丁夫人满脸狐疑的问。
寒见尘上前躬身行礼,“拜见岳父岳母,小婿直至今日才过来拜访,还请岳父岳母指训。”
见他突然朝两人行礼道歉,丁氏夫妻吃了一惊,连忙道∶“快别多礼了,人来了就好。”
丁夫人悄悄瞥向女儿,用眼神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挽秋走过去搂着她娘的手臂,笑着解释,“相公说上次他没空陪我回门拜见你们,所以这次特地过来请罪。”
丁夫人低声在女儿耳旁问道∶“他对你不是不理不睬吗?怎么突然……”
她也轻声回答,“娘,相公他现在待我很好。”
“真的吗?”丁夫人仔细打量女儿的脸色,见她笑意盎然,似是过得不错。
“真的。”丁挽秋神色认真的颔首。
“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为了你的事,你爹这段时日天天唉声叹气,好几次都提起想把这祖屋给卖了,好筹钱还给寒家,去把你带回来。”丁夫人拉着女儿悄悄说着。
当初得知寒家竟让女儿同一只猪仔拜堂后,她和她爹又心疼又愧疚,她爹更恼怒得几乎想不顾一切冲到寒家把女儿带回来。
“我不是跟爹说过不能这么做吗?”
“就是因为你千叮咛万嘱咐,所以你爹才没真的那么做,还好还好,你总算有好日子过了,这下你爹能安心了。”
“娘,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忧了。”明白爹娘对她的心疼,丁挽秋歉然道。
“挽秋,这不是你的错,都怪你爹识人不清被人拖累,欠下那么大一笔债,才害得你为了替他还债而嫁到寒家。”丁夫人明白女儿性情一向淡泊,根本无意高攀像寒家这样的名门望族。
而他们夫妻原本也只想找个与丁家家世相当的人家,把女儿嫁过去,让女儿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就好,怎知会闹出一桩欠债之事,更没料到寒家竟会看上她。
丁挽秋轻声道∶“娘,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被爹听见,爹又要自责了。”
“我知道,我不会当着你爹的面说的。”拍拍女儿的手,丁夫人侧头看看丈夫,才发现自家相公与寒见尘安静的坐着,似是没话好说,心知丈夫素来不多话,她赶紧走过去,面露笑容的招呼女婿,“见尘,今晚就在这儿用过饭再回去吧。”
“好。”寒见尘颔首答应。
见他同意,丁夫人喜道∶“那我这就吩咐厨房准备。”离开前,她走到丈夫身边轻声交代他尽量多与女婿聊聊,别绷着张脸坐在那儿。
因为妻子的交代,在她离开后,丁渝想了想,出声问∶“我听说寒氏作坊出了事,现下处理好了吗?”岳桦勾结李记作坊出卖寒氏作坊的事已传开,他在听说女儿被挟持时,着实吓了一跳,赶紧差人到寒府去打探,知她无恙这才放心。
“这事都处理好了。”同样寡言的寒见尘简单回答。
见两人说完这事,便同时沉默下来,知道父亲与丈夫皆不是多话之人,为打破这份沉闷,丁挽秋思忖了下,兴致勃勃的开口,“爹,我这几日在作坊里学做漆器哦。”
“你怎么突然想学漆器?”丁渝搭腔问。
“因为到了寒府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漆器也能做得精美绝伦、千变万化,丝毫不输给瓷器,等我能独自完成一只漆器时,我再送来给爹娘看。”
闻言,丁渝欣慰的点头,“好、好,爹等着看你做的漆器。”他看得出来女儿精神不错,似是过得很好,心上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接下来,丁挽秋叨叨絮絮的说起学做漆器的趣事,厅里的两个男人目光全都注视着她。丁渝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女儿的怜爱,而寒见尘一向寒凛的黑眸则流露出少见的温柔疼爱。
在丁爱用完晚饭,丁挽秋就与寒见尘坐马车回寒府。
路上,她微笑着启口,“相公,谢谢你今天带我回家,我爹娘他们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