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歌声,通常这个时候只要一走出寝房,来到院子里,就能听到路祈哥哥与宁儿的歌声传来,而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她放下竹篮,走到西厢,伸手推开宁儿住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纳闷找来一名丫鬟询问,“当家和宁儿姑娘怎么不在屋里?”
“爷儿带宁儿姑娘出去了。”那丫鬟答道。
“他们去哪儿了?”
“爷儿说要带宁儿姑娘去太星阁看看,再去买琴。”
闻言,藕蟀吟心口一窒,再望了眼宁儿住的房间,她旋身离开。
耳畔不停的回响着他那日的保证——
“岚吟,我跟宁儿之间绝对清清白白,你别想太多好不好?”
是她想太多了吗?
她知道他爱唱歌,以前偶尔他也会哼些歌,她不通音律,唱歌也不好听,所以他唱时,她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也许正如他所说,他难得遇见一个能跟他一起唱歌的人,而且宁儿的歌声确实清婉如天籁,所以她该相信他。
他绝不会像爹对娘那样对她的。
她不停的在心里拚命说服自己,但心头还是很慌,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有些无法喘气,想起那日梦里的情境,她神色沉郁茫然的走出大门。
不知不觉间,来到太星阁,藕蟀吟怔了下。她来这里做什么?想找路祈哥哥吗?对自个儿下意识的心思,她轻拧起眉心。
正要转身离开,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骄蛮的女音。
“路祈,分明是你们卖出的首饰刮伤了本郡主,你还不认罪想狡辩?!”
闻言,藕蟀吟忍不住上前几步,看见店里除了路祈、宁儿和伙计外,还有一名她没见过的女子。
路祈耐着性子温声解释,“郡主,我们作坊出产的首饰向来都会仔细磨去那些尖利的棱角,每件首饰贩售前都会经过再三的检查,不太可能会刮伤郡主的肌肤。”他对作坊出产的首饰品质要求很高,绝不容许有瑕疵品流出,坏了作坊的信誉。
“难道你认为本郡主撒谎,你自己瞧瞧,我这颈上的伤痕都还在呢。”忿忿说着,欧菲将衣领往下拉,露出白皙脖颈上那道细微的红色伤痕。
抬首瞥去一眼,路祈微微皱起眉。上面还真的有一道细伤,但这也不能证明就是作坊的首饰造成的。
沉吟了下,他觉得这位骄蛮郡主似乎是存心来找碴,然而碍于他已不是太子,只是一介平民,而对方可是白阳王之妹欧菲郡主,白阳王是楚澐国四个世袭的王爵之一,星城正是他的领地,他决定认赔了事,尽快解决这场纠纷。
“好吧,那么郡主希望我怎么赔偿?”
见他松口愿意认赔,欧菲敛去怒容,娇媚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轻佻,上下打量着他,“你长得不错,我喜欢你这张脸,你就随本郡主回去,做本郡主的面首,本郡主不会亏时你。”
面首?!那不就是男宠吗?听到这种话,路祈眼里隐隐冒出一丝怒焰,“郡主,我已娶妻。”
“本郡主不介意,只要你跟了本郡主,于你莫大的好处,否则你作坊的首饰弄伤本郡王的事,本郡主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欧菲斜睨着他,语气流露出明显的威吓。
此刻店里没有人留意到站在门外的藕蟀吟,只有站在路祈身旁的宁儿瞥见了,当路祈正要开口时,她抢先一步上前,不平的道:“就算你贵为郡主,也不能这么不讲理,蛮横的强逼路当家做你的面首!”
“你是谁?本郡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来人,给我掌嘴!”她命令一下,一旁的侍卫立刻上前甩了宁儿一巴掌,快得让路祈来不及阻止。
“你凭什么乱打人?”见她竟当着他的面打人,性情素来温和的路祈动了怒。
“凭她顶撞了我!”骄横的丢下这句话,欧菲已失去耐性,厉色警告,“路祈,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只消我一句话,你的作坊在星城就无法再立足。”她撂下狠话。
听到她的威胁,路祈气炸了,走到柜前,翻出一把剪子,接着撩起衣袖,冷不防朝自己的左手臂一刺,猩红血液登时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手臂,他抬起头,神色冷鸶的开口,“作坊的首饰弄伤郡主,那么我这些血够赔郡主了吧。”
见他俊容上罩着一层寒霜,眸底透出凛冽的冷戾,欧菲心下有些惊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瞅见他的伤口还汩汩渗出鲜血,沿着他的手指一滴滴的淌下,她别开眼。
“我们走!”她满脸恚怒的带着手下离开,跨出门槛时,瞥见杵在门边的藕蟀吟,她脚步微顿了下,甩袖离开。
亲眼看着他拿剪子刺伤自己,藕蟀吟的心都揪了起来,举步要走进太星阁查看他的伤势,却在看见宁儿捧着他受伤的手臂惊呼连连时,止住脚步。
她双眸盯着宁儿的颈子,那里挂着一条银质的项链,接着再移至手腕上,那里戴着一条珍珠手链。
他竟把作坊的首饰送给宁儿!
“当家,你怎能这么冲动拿刀刺伤自己?”暗暗瞟一眼仍站在门外的藕蟀吟,宁儿整个人紧紧的偎靠着路祈,将他受伤的手臂抱得紧紧的,满脸担忧的说。
“你别担心,我下手有分寸,伤得不深,我这么做只是想吓走那个骄蛮郡主。”他将衣袖撩高,免得沾到血迹。
他没想到欧菲郡主竟然会像个恶霸一样,想强抢他这个良家民男,还拿作坊来威胁他跟她走。
这实在太荒谬了,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他才会拿剪子刺伤自己,总算成功堵住她的嘴,让她无话可说了。
掌柜和伙计连忙取来干净的布巾和伤药,宁儿接过,将布按在他手臂上,替他止血,一边自责着,“都怪我,若不是我出言不逊得罪了郡主,让她打了我,当家也不会为了我而受伤。”
听她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哽咽,路祈温言安抚她,“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想跟郡主硬碰硬,所以才会这么做来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再闹下去,店里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掌柜见他流了不少血,劝道:“当家,你这伤不轻,我看还是上盛大夫那儿瞧瞧吧。”
“就是呀,这血流不上的,还是去给盛大夫看看吧。”宁儿也劝说。
“好吧。”
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她,藕蟀吟避到一旁的胡同里,静静的看着他在宁儿的陪伴下走向太和医馆。
稍顷,说明受伤的情形后,趁着盛大夫在为他止血敷药,路祈看向站在一旁的宁儿道:“刚才你哪来的胆子,敢那么顶撞欧菲郡主?”宁儿给他的感觉很柔弱,他没想到她会为了维护他,不畏郡主的权势出声斥责对方,她不仅歌声美,还很有胆量,令他对她的欣赏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刚才我什么也没多想,听到那个郡主竟然蛮横的想逼当家跟她走,一时气不过就说了那些话。”说着,她歉疚的道:“是宁儿太莽撞了,早知道会害当家受伤,宁儿就什么也不说了,宁儿情愿那伤是在自己身上,也不愿当家有半点损伤。”
路祈睑上露出朗笑,出声安慰她,“我方才说过,我那样做不是为了你,完全是为了逼走郡主,你别再自责了。”见她被甩了一巴掌的脸上有些红肿,他怜惜的问:“还痛吗?”
宁儿绽开笑颜,摇头道:“不痛了,比起当家所受的伤,这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下一瞬,她敛去笑容,忿忿难平的说:“宁儿只恨那郡主怎能那么霸道,看见当家长得好,就想强迫你跟她走,她把你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