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与鸟声啁啾。
第五章
程含妙昨夜向一户农家借宿,顺道问上益州的路要怎么走。
她才总算有些弄明白,原来“吉祥宫”离益州似乎并不远,只是必须一再转搭驿车与渡船,所以会拖上三、四日,若是有马儿,也许两、三日即可抵达了。
进城已晌午了,用过午饭,她和七、八个人一起坐上了驿车。
驿车里有几个男子迳自聊了开来,说著一些江湖中事。
程含妙听著那些人高谈阔论,不由听得入迷,一时忘了全身骨头被颠得快散了,到达许县时已是黄昏时刻。
她找了个客栈落脚,顺道再向小二打听渡口的方向,明日乘渡船过岸后,得再转两次驿车,就能到益州了。
坐了一整日的车,一躺平才知累,程含妙一沾枕即入睡了。
翌日,梳洗过后,她买了块饼充饥,找个离渡口较近的地方,一边等船开一边吃著饼。
正咬下第一口饼,就瞥到有四个男人追著一名女子,往不远的山坡而去,她心生好奇,便悄悄跟了过去,找了棵树掩身,远远的觑看。
那名女子背抵著一棵树,望著面前的四个男人似乎很激动的在骂些什么。其中一名满脸叫髯的中年男子粗声咒骂一句,挥出一拳,那女子惨嚎一声,身子顿时委倒在地,那男子再朝那棵树挥了一拳,那棵树登时应声断成两截。
程含妙吓得伸手掩住自己的唇口,阻止自己惊呼,但她细微的动作还是引起那男子的注意。
他喝道:“是谁躲在那里?”
程含妙吓坏了,拔腿想逃,慌张中脚下绊到一块石子,栽倒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低呼,只见其中两人已来到她眼前。
“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们?”其中一人喝问。
“我、我是碰巧路过这里,我没有跟踪你们。”程含妙忍著痛道。她撑著身子勉力的站了起来,左脚疼得无法踩地,只能踮著脚立著。
另一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是个小美人呢!”
“带她去见主子。”
他们的主子已走了过来,一双鹰眸盯著她细看。
“你是何人?”他问。
他身长六尺,长得虎背熊腰气势惊人,程含妙早就吓傻了。
“我、我不是存心想偷瞧你们的。”她亲眼目睹他的孔武有力与残暴,害怕他也不由分说便给她一拳,那她的小命八成会一命呜呼就此玩完。
旁边一人道:“我们叶爷问你是什么人,你回答便是,罗唆这么多做啥。”
“我、我叫……”忽然一抹黑影袭至,她只觉腰间一紧,登时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呼。
程含妙发觉她浑似大鸟御风而行,眼前的景物不住的倒退,她连骇叫都忘了,只觉惊奇神妙。
不知多久风止了,事物也不再移动,她的双脚再度踩在实地上,看清那领她飞跃的人是谁后,她瞠大眼的诧叫出声。
“你,怎么是你?!”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红叶睨住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程含妙直勾勾的看著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淡淡的声音拂向她。
“嗯,那个、我……”想到自己本来就不属於“吉祥宫”,没必要畏畏缩缩的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程含妙抬起脸,理直气壮的回答,“我要回去。”
“回去?”他深望她,“益州?”
“没错。”程含妙壮了胆高声道。反正话已出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他再问。
“当然是用两只脚走出来的。”她才不会那么傻的告诉他那个秘密出口的事。
后退了一步,她足踝猛地疼痛难忍,就在要跌倒之际,被一双手稳住了身子。
“你脚受伤了?”红叶垂目看著她的左脚。
她一脸痛苦的点头。
“刚才不小心绊到石头了。”才说完便被他腾空抱起,她吃惊的问:“你要做什么?”
红叶把她抱坐至一颗大石上,屈著一腿半蹲著卸下她的鞋袜,察看她的伤势。见她足踝红肿成馒头般大小,他取出一只黑盒子药膏,伸手轻沾,帮她涂擦伤处。
程含妙顿觉沁凉,纾解了不少痛意。
“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人?”红叶收起药膏问,再帮她穿妥鞋袜。
她呆看著他。“我只是瞧他们匆匆飞快的奔过,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怎知会招惹上他们。”天!他刚才在做什么?替她月兑鞋上药!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好心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红叶站了起来盯著她问。
“昨天。”
他思忖了下。若依正常的路径与她的脚程,她要到这儿至少也得三天。
“你是由后山下来的吧?”只有那里才有可能缩短距离,不过那里的墙足足有她三倍高,她是怎么翻墙而出的?
“你别想套我的话,以为我会上当说出那个秘洞的事。一旦让你知道,也许那里就会给封起来了。”她瞪他一眼。
“秘洞?是指狗洞吗?那倒是可能了。”红叶了悟的说。
啊!她是蠢蛋吗?竟然说了出来!程含妙还来不及懊悔,就发现自己被他横抱了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
“我饿了。”他淡淡的回答,直往街市走去。
“干我何事,快放我下来。”
“若是你不怕那些人追上,我就放你下来。”
她惊问:“他们还会再追过来吗?”
“很难说,你要留下来吗?”红叶停住脚步,一副打算将她留下的模样。
“不、不要。”程含妙骇了一跳,急忙抓紧他的脖子,死都不肯下来。
红叶唇边轻轻的逸过一笑,抱著她走到一间客栈的厢房里。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她梭巡著宽敞舒适的房间,比起她昨夜睡的客栈简直好上十倍不止。
“这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他斟来了一杯茶暍,等著小二送来膳食。
程含妙立即严正声明,“我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死都不会再回『吉祥宫』,你别想再把我关进那里做奴仆。”
“正好,我也不爱回那里。”原是打算明日要回“赤阳居”的,既然她已出来,他便不需要再回去了。
不解他是何意,程含妙惊疑不定的看著他。
“那我要走了,我得去等渡船过河。”她起身,一落地足踝仍感疼痛,只能一拐一拐的定到门口。
“你不怕待会可能会再撞见那些人吗?”他淡漠的嗓音在她身后传来。
他干么一直吓她呀?
“我想我不会这么倒楣又遇见他们。”
红叶嘴边含笑,瞥了窗外一眼,看到了几名男子走过。
程含妙打开了门想离开,刚好瞧见对面廊道走过的人,她登时傻眼,虽没看清他们的正面,但由那背影研判……老天!她急忙阖上房门抚著心口。
不会吧,他们竟住在这里!
红叶瞅住她。“怎么不走了?”
“我、我想再坐一下喝个茶。”她连忙挤出一笑掩饰尴尬。
“叶尧生的大本营在益州,如果你也是要到益州的话,说不定会再遇上他。”
“你是指那些人其中一个是武林第一高手叶尧生?”她昨日在驿车中曾听过那些男子谈论起这个人,知道他行事作风十分凶狠。
红叶有些讶异。“你知道他?”
“我在驿车里听人提起过。”这个人风评不好呢,最糟的是,他竟然也要回益州。唉,她怎会去惹上那样的煞星呢?
不过益州城那么大,不至於再遇上他们吧?!她蓦然心上一动。
“你是不是在追踪叶尧生?”否则她想不出来,她怎么会这么巧碰到他,而他又这么巧投宿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