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诒,不要——”郑敏之朝他伸出手,想再对他解释,但他根本置之不理。
她只能无助地被拖走。
“可恶!”段子诒摔开酒杯,气恼地大骂:“这是什么烂酒,为什么喝了也不会醉?”
他依然很清醒。
郑敏之含泪朝他伸出手、楚楚可怜的身影,不断在他脑中徘徊,挥之不去。
她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从来没有像待她这样,真心对待过一个女人;而她拥有了他所有的爱,却弃如敞屣,还无情地想毒杀他。
她怎会那么狠心?
他气、他恼;他恨、他怨。
他恨不得拿把刀,将她的一颦一笑自脑中挖出,那样再也不会想起。
但他不能,只能借酒浇愁,好忘了郑敏之在他心中残留的影子。
可连这办法也不能,他喝不醉……
对了!只要抱了其他女人,绝对就能忘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女人。
段子诒嘴角冷冷勾起,转头朝外大吼:“叫远香、翠玲来我房里!”
天色将明之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入鹿林别苑的兽栏。
这儿本来是用来囚禁活捉到的生兽,没想到今日竟拿来囚禁自己心爱的女人。
段子诒悲哀地承认,即使郑敏之对他无情无义,但他还是深爱着她。
本以为其他女人可以代替她、填补心里的伤口,但是他——办不到。
他不想拥抱其他女人,他的双手、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全部拒绝;他真正想拥进怀里的,只有她。
段子诒走到蜷曲在角落稻草堆上,已倦极沉沉入睡的女子身旁,蹲,静静地打量对方。
她一定是哭着睡着的,因为她略显脏污的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心一扭,伸出手想替她擦净脸庞,但一伸手,立刻察觉自己愚蠢的行为。
她都狠下心要毒杀他了,他还心疼个什么劲?他这举世无双的大笨蛋!
段子诒僵着脸,气恼地缩回手,但一双眼却贪婪地注视着沉睡的人儿,好似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
确实也是,待她被押入天牢,意图谋杀皇子之罪,很快就能让她上刑场。
但,他忍心吗?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身首异处吗?
段子诒知道自己不能,虽然她是罪有应得……
他双手握拳,用力捶打地面。“该死!”
他这声咒骂,吵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郑敏之。
她倏然惊醒,看见段子诒,非常开心。“子诒,你来看我?我好高兴!”
看见她毫不掩饰的欢喜神情,段子诒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但随即被自己已冰冷的面孔逼退。
段子诒,你受她愚弄还不够,还要继续蠢下去吗?他厉声责骂自己。
“告诉我,你为什么狠得下心,下毒杀我?”虽然已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他想知道,她对他,究竟有无动过感情?
她的心究竟是不是铁石、冰块,对他的真情毫无所觉?
“我没有下药谋害你!子诒,我解释过了,我下的药不会让你丧命,只是会看起来很像死掉——”
“够了!”他不想再听郑敏之的狡辩之词。
段子诒刷地起身,扭开头,僵硬的说:“你走吧!”
“咦?”郑敏之倏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不想再见你了,你走!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出现!”
他恨恨地咬牙命令。
“可是我——”
“滚!你要是再不滚,休怪我收回成命,押你回宫治罪。”段子诒威胁怒吼。
郑敏之默默看着他暴怒的脸孔,滴下了泪。
她张口,欲言又止,但面对他的愤怒,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好,我走。”未了,她如此说道。
她不能死,她还有该做的事。
“现在立刻走!”段子诒连头也不回,刻意不看她。
“好……那我先离开,你要……当心自身安危。”郑敏之担忧地叮咛。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格外讽刺。”他嘲讽地冷笑。
郑敏之咬咬唇,没再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他一眼,就迅速转身离去。
段子诒痛苦地闭上眼,按捺住将他拉回、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就让她走吧!
这样最好,他不会再看见她,而她也能好好地活着。
这样……最好。
第10章(1)
段子诒沉郁着脸,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摆动身体。
昨晚放走郑敏之后,他未多做停留,而是按照原定计划返回宫中。
横竖宫外已无任何让他留恋之处,不如归去。
算一算,他在宫外也待了好几个月,早该回去了。
“禀报三殿下,前头有条小溪,是否稍作停留,让人马补充饮水?”马车外有人来请示。
“嗯,停吧!”他淡淡指示。
长长的队伍立即停了下来,有人松松筋骨、活动四肢,有人牵着马去喝水。
段子诒因为心情不佳,并不想下车,所以待在车上闭目养神。
“请问三殿下要饮点水吗?”外头又有人来问。
“不用了,我不渴。”他简单回答后,那人又退下了。
约一刻钟后,待人马饮够了水,又继续上路返宫。
可没多久,马车外就开始出现异状。
“禀报三殿下!有人出现不适症状,头脑晕眩、四肢无力,好像中了毒!”
“中毒?”段子诒立刻打开车门步下马车,却发现中毒者不只一人,而且人数愈来愈多;到最后,连马都出了问题。
无论是护卫们的坐骑还是拉车的马,好像都突然腿软似的,突然砰咯倒下。
“追风!”看见宝贝爱驹昏厌倒地,段子诒当下面色铁青。
横目望去,周遭一片狼籍,可以说所有的人马全都倒了,唯独他没事。
段子诒迅速思索,想找出原因。
他想,应当是方才大家停下来饮水的那条小溪,遭人下了毒。但会是谁这么做?
“哈哈!段子诒,所有的人马全瘫了,这下看谁来救你!”忽然,有道猖狂的大笑声传来。
段子诒警戒地转头一看,发现有两人从树木子中走出,显然早已埋伏许久。
“你是……”说话者是一名年过中年的男人,面目阴沉,眼神狠毒,教人看了就不舒服。
段子诒不认得他,但是认得他后头那个人——周晋。
拼凑之下,他立刻明白此人的身份。“你就是郑敏之的父亲,郑诏?”
“没错!”郑诏阴狠大笑。“在你死前,让你见到我的庐山真面目,也不枉你此生了。”
没想到思路异于常人的段子诒,下一句竟是:“郑敏之白净漂亮,你这爹怎么生得这副模样?你真的是她父亲吗?”他很怀疑耶。
“你……”郑诏听了,霎时气红了脸,恨不得立刻抽刀,砍他个千百下。
“郑敏之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他以为他们父女,应该早已碰头才是。
“他?他不是教你抓起来了?何必明知故问!”郑诏恼怒喝斥。
“但我昨夜已放了她,她没回去找你吗?”段子诒反而担心起来。
那小书呆没去找她爹,跑哪儿去了?
“要有回去,我还需要骗你吗?”郑诏恼火。“先不管那个没用的孽子!我今日来,是打算要你的命!”
“您老人家,要不是贵人多忘事,就是年老痴呆了,连自己生的是女儿、不是儿子,都搞不清楚吗?”
今日亲自与郑敏之口中这严厉、顽固的父亲碰了面,他才知道,过去郑敏之对他的形容,都太客气了。
这食古不化的老家伙,根本是个疯子!
他病得太严重,竟仍坚持自己生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
他是瞎了还是呆了?
那个娇滴滴、水女敕女敕的小女人,哪一点看来像男的?
即便他也被那个愚孝,又没良心的女人气得要死,但还是忍不住,想帮她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