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怪少王爷。"关若月插口说道,看了雷拓一眼,神情异常柔和。"而且,若不是去了表舅家,我也不会再遇上大哥。所以……"
她的话音渐渐消失,可是,也已经不必再说下去。那温柔的神情,是谁都看得见的。
白情的目光闪动,出现兴致盎然的样子,她似乎想追问什么,严道却在她肩头轻轻按了一下,微微摇头。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之中,这种时候,关若月只怕是没有心情来满足她旺盛的好奇心的。
白情原本正想叫丈夫出去回避,自己才能追问关若月和雷拓之间的事。可是看到严逍不甚赞同的表情,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确还是知趣些的好,微带嗔意地瞥了丈夫一眼,白情模了模鼻子,站起身来。
"那么若月,我们先回房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到隔壁叫我们一声就好。"
"嗯,我知道,"关若月抬起头来,感激地一笑,"白情姐、严公子,这次多亏你们了。"
"不用客气,你也早点休息,嗯?"白情朝昏迷的雷拓点了点头。"我想,他也不会希望看见你累著。"
必若月脸上微红,答应了一声,目送他们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将视线转回雷拓身上,她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垂在床畔的大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太过习惯受他的保护、他的照顾,习惯了他屹立不倒的存在。如今床榻上的人却显得那样脆弱,让她的一颗心茫然不知所从,无可依附……
泛滥的情不受控制,用脸颊磨蹭著他粗糙的手掌,亲吻他的指尖。
"醒来,好?"怔然低语,泪光盈睫的眼底满是无措。
此时已是深夜,他昏迷有大半天了……虽然严逍对她保证不会有事,可是这样不言不语的样子,让她怎能安心?脑海中,只是反覆地看见山洞里那让她肝肠寸断的一幕,沉重地压在她胸口。
想要看见他深邃的眼神,听听他低沉的嗓音,哪怕只是一下子。她好累,可是,怎么样也无法合眼,不敢合眼……
彷佛是听见了她的哀求,贴著她脸颊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让关若月浑身一震,急急抬头。
"大哥?"
听见了那声破碎的轻唤,雷拓在半梦半醒间又挪动了一下,幽幽转醒。
"若月……"这是哪里?身边的她形容憔悴,一双美眸也红肿。雷拓深邃的眼中闪过关切,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乾涩艰难地唤了她一声。
必若月泪眼蒙胧地点了点头,牢牢地握注他的手掌,破涕为笑:"大哥,你……你总算醒了!"
看见他深敛温暖的目光,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於落下,她急急地站起身子。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要不要喝点水?"
"好。"他微微点头,感觉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几乎抽空了体内所有的力气,望著她,无法掩饰浓浓的关切,检视她的模样,虚弱地开口:"这是哪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大哥……"她哽咽低语,感动又感伤,泪水依然止不住地滚落。颤抖地倒了半碗凉水,她轻轻抬起他的头,将碗凑到他乾裂的唇边,"小心点,慢慢喝……"
看著他的动作,突然,关若月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与雷拓这般接近,让她顿时想起山洞里,自己对他喂药时的情景。那时他昏迷不醒,她可以抛开礼教的拘束,可是现在……
下意识地转头,回避那让她感到无处遁形的目光,关若月努力回想著他之前问她的话,找话题似的开口:"我们现在是在客栈里……大哥一定想不到,是严公子和白情姐找到我们的……送我到刘家后,他们就四处游玩,这次回来时,刚好路过……"
呃……好像、好像说得十分语无伦次……
必若月心慌意乱,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不敢面对他的目光,只能望向自己的手,可是端著碗的手就凑在他唇边,害得她的脸上又炸出一层艳彩,差点被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念头给呛死。
如果她突然含水喂他,不知他会如何反应?……天哪!什么时候,她竟变得这么大胆了?这样的念头……好生不知羞哪!
心跳密集如鼓,她羞愧得不敢抬起头来,等他喝完了水,便急急地放下了碗,嗫嚅道:"大哥,要不要再喝一点……"
"不用了。"雷拓的精神好了一些,暗暗运气在胸,发现有一股浑厚的内力护著自己的心脉,立刻明白自己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甩了甩头,暂时将这念头放在一边,他望向身边的佳人,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从刚才开始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似乎在隐藏著什么……
"我……我没事。"关若月匆匆抬头,像是保证似的朝他一笑,随后立刻又低下头,始终没有和他的目光接触。
雷拓的心沉下。
她虽然天性羞怯,却从不曾这样回避过他,看不见她清澈眸中的神情,让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在她面前一连杀了十几个人,让她感到害怕?还是……
"若月,你……"才刚开口,胸口突然一窒,呛得他一阵猛咳。
"大哥!"关若月顿时忘记了避嫌,趋身向前,手忙脚乱地拍抚他的胸口。"你还好吧?"
"没……没事……"咳嗽渐止,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雷拓沙哑地回答,头脑晕眩,额角竟已有汗珠渗出。
"快别说话了。"她心疼下已地拉著袖子,抬手轻轻替他拭汗。"你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现在先睡吧。有什么话,都可以留著以后再说,不是?"
胸口气血翻涌,颇是难受,可是看见她关切的样子,心情却平定不少。雷拓抬起一手,想要握住她仍搁置他脸颊边的手,叫她不要担心。可是手指擦过自己的脸,却痛得猛然一皱眉。
"大哥,小心。"她连忙轻轻拉下他的手。"你脸上有伤,别去碰。"
被她一说,他隐约记了起来,打斗混乱中,自己脸上似乎是被重重地划了一刀。抬眼望著她,他低声问道:"伤在哪里?"
"在这。"指尖极轻地拂过他的疤痕,从眉心上方直至鼻梁。"虽然刀痕挺深,总算没伤到眼睛,还好。"
她说得对,可是……脸上有这么长一道疤,以后只怕是更吓人了。雷拓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关若月。"你的脸色不太好,快休息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见他说得确定,关若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么大哥,我回房去睡了。你也快再休息一下吧。"
"嗯,我知道……"他淡淡地笑了笑:"晚安。"
她终於露出了一丝恬静的笑容,轻声回答:"晚安。"
疲累至极地拖著虚软的身体走出房间,关若月没有看见,雷拓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沉郁。
"唉……"一声满含不耐、长长的叹息在房中响起,打破寂静─发出这声音的,是坐在床头翻书的白情。
严逍坐在桌前,静静地擦拭长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渗入一抹笑意。他知道妻子的忍耐力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丙然,没过半炷香的功夫,白情"啪"地一声摔下书,叹道:"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严道淡淡地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那不是你最爱的沧浪诗集吗?"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白情瞪了他一眼。"隔壁两间房中,那一块石头一块木头,让我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