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能反应过来,她已将一串钥匙晃到他的眼前。“钥匙你留著,下次再回来,直接开门进来就好。我先说晚安了,房东先生。”她转身就要上楼。
他及时牵到她的手,提醒她一件事,“可是,你忘了说再见。”
她转过身子开口要说再见时,他却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他紧拥住她,在她的耳边呢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月以前我们没碰上,现在站在这里修灯的人肯定轮不到我。”
“这表示你不后侮跟我绑在一起了?”
“当然不后悔,我倒担心你不愿跟我有所牵扯。”
原来他们成亲那天,一个装酷,另一个装醉的用意都是在害怕对方的不情愿!
若耶释怀了,笑逐颜开,了解他大老远跑来这里看她,是想以行动表达他在乎自己的心意。
这也让她不再推拒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喜欢的是他的想法与个性,而不是他的外表究竟构符不符合她要的那一型伴侣。
若耶马上让他宽心,“我愿意继续下去,但又怕发生得太快,我们缓筢悔。”
“我感觉得出来,所以才打了只待一晚的主意。听我说,我们何不先从朋友做起,等你觉得时机成熟后,再告诉我决定。”
“真的吗?如果我现在说时机已成熟的话,你要怎么做?”她顽皮地探问一句。
他松开她的人,转身跳回椅上,一边修灯,一边赶她走,“拜托,请别这样折磨人,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你何不现在就回房关灯睡觉?”
“可是我还没说再见……”
“谢谢,你现在说了,我听得一清二楚。”
“胆小表!”她笑骂他一句。
他威胁她道:“你再不走,我扮大野狼吃掉你,绝对把你啃得一根筋骨都不留,那时你就晓得谁才是真正的胆小表。”
若耶不但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逗著他,“哎啊!我好怕。”
“好,怕大野狼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知道要躲,所以你还不赶快回房睡觉去。”
“遵命,房东先生。”
屈展腾像候鸟一般,定时定期的往返於巴黎与洛桑之间。
一个半月过去,他的自行车压过了种类繁多的松针落叶,滑过了数千公里的冰水、凝霜与雾霰。
这条崎岖不平的道路总是耗去他大半的精力,却坚定了他想见若耶的决心,尤其他知道她会守在窗前期待他的造访时,所有的疲惫都因见到她而一笔勾消。
他们搭登山小火车上山健行,回到温暖的屋子后,她做饭、他洗碗,吃饱喝足后两人各自捧著一本书,分坐在炉火两边的沙发上,放松心情地享受有彼此相伴的宁静夜晚,直到若耶打呵欠后,他才舍不得地跟她道晚安。
屈展腾最后一次骑自行车造访若耶时,北风开始横吹,在法国境内时天空还飘著薄雪,到了诡谲多变的山区后,天候急转直下,温和的雪花随风逝去,迎面扫来的是更劲的暴雨与冰雹,最后他一路淋著豆大的寒雨而来。
他还来不及敲门,门就自动为他打开。
她脸上写著快乐,也藏著担忧,却是二话不说地递出一条乾毛巾给他。“我帮你准备了热水,你泡一下,暖暖身体吧!”
若耶体贴地端了一杯驱寒的姜茶让他饮用,见他在蒸气四散的澡盆里闭目养神,便把茶杯搁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转身要走出浴室,手却被他突如其来地抓住,害她吓了一大跳。“既然你醒著,先把这一杯茶喝了再说。”
他睁著一只慵懒的脸皮,微笑地请求她,“喂我好吗?”
“好,我喂你。”若耶将杯子端到他嘴边,身子远远地躲著浴白,目光则是直盯在他的脸上,不敢往水里瞧。
“靠近一点,你杯子这样子端著,我喝不到。”
若耶挪近几步,他则坐起上半身,伸出两只强壮的手臂把她拖到眼前。姜茶晃出了杯,泼到他湿淋淋的胸膛上。
若耶大惊小敝著,“你看你,烫伤的话怎么办?”
他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搭,逗著她,“由你替我降温啊!”
若耶摇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他苦笑地接过茶杯,三口将姜茶仰得一滴不剩后,才把杯子递还给她,“信任我,你会很安全的。”
“我相信你。”若耶看著他建议道:“你要我帮你搓背吗?”
“呵呵!我的定力还没高竿到这种地步,还是不要。你可不可以待在这里陪我聊天?”
“好。”若耶抱著厚毛巾,坐在马桶盖上,“你想聊什么?”
“你的小秘密。”
若耶荒谬地看著他,“我会有什么小秘密?”
“当然有,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耶忍不住揶揄他,“我以为你来这里是想当我的老公的,没想到你却宁愿作我肚里的蛔虫。”
“不论是蛔虫还是老公,我两者都想当,这样我才可以将你从里到外,每一分、每一寸都模索得一清二楚。”
她掬水往他脸上泼,“噁心。”
他嗲声嗲气地喊著她,“心肝美人儿,情话不都这样说的吗?”
“哪有,我听过有想当小飞侠、孙悟空、圣战士和多啦A梦的,蛔虫……真的是头一回。”
“可见我的眼光独到。”
“才不,你离经叛道的,根本就是个怪ㄎㄚ!”
“怪ㄎㄚ也好,蛔虫也罢,我今天就是要挖出你的秘密。你认为师父对我比对你好,是不是?”
若耶回避他的目光,低头看著脚趾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是有一点。”
“你小时候跑到我宿舍躲著,说是喜欢我,其实是别有用意,对吗?”
若耶双颊忍不住泛红。“人家真的是喜欢你,才不是……”
“才不是什么?”他挑起一眉看著她,“想害我?”
若耶烦躁地起身,在地板上来回走了几趟后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没关系,我记得,可以提醒你。你以为师父误会我对你不轨的话,他就会大发雷霆地将我撵出师门对不对?”
若耶气呼呼地瞪著他,眼里冒著雾水,点头承认了。“对,我是嫉妒你。”
屈展腾见她忍泪的委屈模样,心疼不已,於是对她招手,“来我这里。”
若耶听话地走上前,无语地望著躺在水里赤身露体的他。“奇怪,光著身子的是你,可是为什么我有那种被人剥光衣服审判的感觉。”
“我的资格还不够格当一个审判官,但却可以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他将自己的膝头一缩,建议她,“你要不要坐进来跟我聊。”
若耶想了一下,将毛巾往地上一丢,踏进水里,湿著运动裤与他面对而坐。“我记得你被一个老先生送到我家时的落魄模样,明明乾扁瘦小得可怜,可是又拒绝吃东西。”
“不仅如此,个性孤僻讨人厌不说,还常常出言不逊。”
“照顾我的阿姨瞒著爸跟我说,你被亲生父亲虐待,所以精神失常到学狗叫。”
“我哪有学狗叫过!我是用德语骂脏话好不好!而且不瞒你,是我逼老头子虐待我的。”屈展腾老实地承认。
“怎么说?”若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覆。
“因为这是我当时想到唯一能对抗他的方式,他对我的要求愈高,我就愈是把事情做烂,直到他不得不放弃希望为止。”
“你爸真有那么跋扈吗?”
“我妈死后才变了样的。”
若耶看著他,联想到自己的父亲,“以前我也是这样猜想爸爸霸道的原因,可是当我了解妈还活著时,就觉得爸个性古怪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