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e。”他简单报上自己的英文名。
“DaveWho?”女子再次问,这次态度已和善许多。
他正要解释,女子身侧的洋人已抢话调侃了,“Thesecretlover?”然后瞅着唐震天送秋波,眼里藏着许多暧昧的兴趣:为他的“身分”,也为他的“人”。
秘密情人个鬼!
他还来不及为这洋人含沙射影的揣测而发怒,女子已先他一步警告洋人别乱开玩笑,但回头后反而持怀疑的态度追问他,“So,tellus,areyou?”
他懒得用英文跟她辩,因为英文破,尚辩不过,所以他将大手一伸,直接将她抓入房,率然地将洋人挡在房外。
门一阖上,他快速地以中文解释,“当然不是。妳觉得邵阿姨是那种养小白脸的人吗?”
她没被他的话惊吓到,只浅笑地为自己刚才的淘气辩解,“我没说她会养啊?但你这样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容易引起人家误会。最起码,你让我的朋友误会了。”
她比了比被门挡在外头的友人。“你这样让他出局,怪狠心的,让我出去跟他解释一下。”说完,开门探头以英文轻声对洋朋友说了几句话。
洋朋友将肩一耸,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然后开口说要带另外一个人来。
她摇头,强力反对,蹙眉抿嘴并挥了两下,像驱蝇似的要朋友自行离开。
洋朋友刻意地从门缝打量唐震天,并露齿微笑后才转身离去。
这让唐震天的脸不由得发皱,因为油条惯了的小太保可不习惯被当成“渍糖蜂蜜蛋糕”觊觎。
于敏容总算将人打发走,身子也缩回门内,头才扭正,他人已站在一尺距离内,睁着两粒铜铃大眼瞪着她。
她问:“干嘛!你学希区考克啊!”
他心情不佳,没有闲情欣赏她的幽默,坦白要求她。“我跟妳朋友不同道,请他别太友善。”
她听了,也不友善地睨他一眼,下巴陡扬道:“有断袖癖又怎样?”
他喊冤,“我从头到尾没说他是啊!”
“但你打心眼里就认定他是。”
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当下就像条鳄鱼,紧咬着误入歧途的猎物不放。“你这样不『政治正确』,要在美国大都会过日子可难了。听阿姨说,你打算留在美国深造,以后这种情况可能还会发生,届时你就把这种现象当成一种赞许,日子一久,搞清状况后,你也就习以为常了。”
“言下之意,妳是要我识趣点?”
“也不是,你长得讨喜是上苍赐给你的礼物,何必反应过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即使招蜂引蝶,也该有个界线吧?”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观念落伍。
她给他一个未必尽然的笑。“在纽约谈界线是正直的傻子做的事。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你无权限制别人的眼光。”
他思量片刻后,决定不与她争论,改问她,“邵阿姨跟妳提过我了?”
“她说你是老家远房亲戚的儿子。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你不妨提醒我一下。”言下之意,她的“没印象”是事出有因,正常的。
“这个嘛……让我想想,好像是她爸爸的女儿的侄子的姑姑的儿子之类的,我这样解释,不知妳听懂多少?”他不愿意欺骗她,这一生他可能会骗很多人,但对她可是尽可能的查白。
“讲话拐弯抹角、吊人胃口,你得到多少乐趣啊?”她睁着圆眼望着他,口气里的挞伐其实多过不解。
他定睛回视她晶莹的目光,不吐一语。
她径自解释,“我大妈是独生女,没有侄子,就算有你这么一号侄子,也没有多余的『姑姑』可以让你认。”
他转了一下眼珠子,继续专注地看着她,心中为她激荡不已,想她的脑子被撞,记忆虽损,逻辑倒不差,久久才挤出一个宇,憋着笑解释,“表的总是有吧?”
她冷静的道:“大妈的父亲是独生子。”
他听了,当下心里“妈的”不停,直到她开口补上一句“倒是大妈的母亲有不少姊妹”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多大年纪了?”她问。
“二十四。”他答得干脆。
“原来是表弟,见了长你两岁的姊姊,还不快点叫人。”
他眼一瞠,怒相横生。原因是,他观念旧,姊姊这声叫下去,别说将来,恐怕下辈子都怕追不到她的人了,一想到这上头,他将唇抿得更薄。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相吓了一跳,开玩笑的兴致顿时减半。“不叫就算了,犯不着生那么大的气,摆个牛头马面给人看吧?”
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吭声。
“好,算我不识大体,初次见人,就在口头上占你便宜。这样吧!我请你出去逛街喝咖啡,并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算跟你陪不是,好吗?”
“妳的道歉我接受了,不必再花钱请我。我进去换件衣服,失陪了。”
“不必换了,把衣服扣上就成了。”
她笑着走上前,帮他将衬衫扣上,还刻意将穿了戒指的金链子塞进他的领口内,嘀咕着,“纯金炼可要藏好,以免走在路上,引起歹徒的非分之想。”摆明就是一副姊姊照顾弟弟的模样。
这让他想起从前……那段有绑着两个长辫女孩的日子。
他没打算跟她吐实,说自己练跆拳道已上黑带段数,在很多乡亲眼里,算得上是一名“歹徒”。只顺从地说:“我会记住妳的忠告。”
她从皮包里抽出了笔纸,快速写了几个字后,将留言搁在明显处,回头解释,“给大妈的,要不然她会念。好了,咱们出去逛逛。”随后挽着他的臂,大方地将他朝门拉去。
他顺她的意挪步,只顾虑一件事。“婚礼不就是今晚吗?”
他瞄了一下她乱糟糟的短发与未妆扮的面容,再看她一身白衬衫与黑长裤的打扮,有点担心她会迟返,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是今晚没错。”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跟我带你出去逛街并不抵触吧?”
他解释,“我只是记得老家的朋友们讨媳妇时,那些新娘子都是花整个早上请专业美容师精心打点,我以为妳也需要时间准备。”
“一切已打理妥当,我们只要在七点回到饭店就行了。至于化妆这事,我已习惯,三两下就好了。”
他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眉,细细的观赏,心里的真心话不自觉地月兑口而出,“妳人生得好看,不化妆也还是漂亮。”
于敏容闻言,抬眼凝望了他好几秒,对他直得有点硬的赞美不知如何自处,最后挪开眼去,客套地说:“谢谢。”
然后给他一个恶作剧的笑,调侃他一句,“其实你也是啊!还说别人。”
唐震天被她这样一赞美,心中伏起了一线希望,想她对自己有好感,不该只是单方面地卖邵予蘅面子。
可是没多久,他紧巴望的一丝幻觉,就在一家叫“野莲”的茶室里,被她一往情深的幸福语态给扼杀了。
他坐在她对面足足两个小时,见她带着晶亮的眸子大谈另一个男人的种种优点,心情随着她的笑容而时起时落。
他忍不住想,经由于敏容的形容,她那个被西方喻为当代摄影界奇葩的未婚夫杰生似乎有着超凡人圣的美德与才情,让任何凡夫俗子听了不自惭形秽都不行。
来美的旅程中,他也曾兴起过抢妻的谬念,这档野蛮事若发生在中国古代,以他的“职业背景”来行动,虽然违背世俗,却是古已有之、有典可考的事,可惜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他又不是纽约的地头蛇,无权、无势、无才情,更无立场,要这样要帅,简直是跟美国境管局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