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那辆车昨晚在半路上咳出蓝烟。我看这回引擎是真的挂了。它跟着我十年了,竟不得善终,好惨。
“老早要你换辆车开,你不听,现在多愁善感根本多此一举。对了,你今天怎么来公司的?
“搭计程车来的。”
方雪晴忽地提高嗓门,"你疯啦!竟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下次少搭计程车。”
周庄对意见多多的母亲保证,"只要我买了新车就绝对不搭。”
“好,下午妈陪你去挑,你想换什么车?
“以我的经济能力,开福特的最好,省油。”
“福特!你要妈在那群姊妹淘面前下不了台,是不是?不行,我儿子的车一定要最贵、最好的……”
“叮”一声后,方雪晴的声音便被自动弹上的电梯门给吞了。
芷芽将紧绷的身子放松,单手拖曳着包包走到一面大镜子前,低头想汲水洗脸,赫然发现眼前竟然没有水龙头!她研究了好久发现这是感温式的新潮冲浴设备,连动手压、转动手压、转都不必。
芷芽抬头,面对着镜子里的人影长叹了一声,唉!
还真给周大少爷说对了。她不仅不起眼,而且还是个土里土气的小女生,遇到有个帅哥对她好一点,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芷芽告诉自己,目前她得实际一点,以弟弟妹妹为重心,只要有人肯雇用她,她一定卖命效力,但她绝不让人有机会批评她缺乏自知之明。是的,她的外表的确不怎么出色,身分也确实是卑微渺小,但论及私人感情时,她会变得异常浪漫与奔放,自尊与傲气也就陡然在谦卑的躯壳下衍生滋长,形成一层厚厚的保护膜,捍卫她年轻脆弱的心灵。
当然,要她现在下去跟周原说"不"已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份工作所提供的优渥报酬是千载难逢的,错过了这次契机,铁定没有第二回,单单为了一个男人的批评而赌气放弃的话,未免太愚蠢了些。天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帅哥美女也不是非得有颗美丽的心脏不可,只要她与周庄保持距离,刻刻提醒自己别作白曰梦,那么她就不会再受伤。
“先发制人"是最好的策略,所以她决定采纳方雪晴的建议,最起码她对她会有某种程度的强烈感觉,而不是平庸无味。
第三章
芷芽花了将近两个礼拜的时间才算看懂周原的第一份"象形文"手稿,这份手稿厚长得恐怖,无法以页数计算。只好以公分来衡量,将它一叠叠堆高在地毯上,恰恰与她的腰齐平,全文约有一百五十万个字左右,当真是鸿篇巨制。
芷芽都是利用下班时间,窝在周原的大办公室里,一个字一个字敲进他上了密码的电脑。芷芽虽是打字高手,每天的进度却只能键入一万来个字,因为周原的字潦草得像在土堆里钻的蚯蚓,再加上他由几何图形改编自创出的简字取代系统,没经过仔细钻研、归纳与记录的话,根本看不懂他在说啥故事;所以她常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读过一小节,把高达一千度近视眼折磨到酸涩不堪,在脑袋混沌不清的情况下以反射动作将故事敲进电脑,等到成品列印完整后,才锁进周原的保险柜里,让他验收。
以上的工作虽然伤眼,犹比不过白天的秘书工作来得伤神。
她的前辈陈雅芳小姐,在"远业"服务了将近五年,是个极度有效率、同时也是个自视甚高的美丽女人,对老板而言,她是个百分这百完美的秘书,除了中打没芷芽强外,不论是外表与工作绩效都教人无可挑剔,但对同事而言,她也是个竞争性非常强的人,让芷芽频频联想到方雪晴。
芷芽曾在学著编档、如何归纳文书信件时,怯生生地问她过,"陈小姐为什么要离开'远业'呢?”
她起先是不苟言笑地看了芷芽一眼,才以冷冷的口气说了一句,"没前途。”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当芷芽照惯例把一杯咖啡端到前辈的桌上,回到自己的小桌坐定,打算继续背下国内外与"远业"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和负责主管的名字时,陈雅芳倒开口跟她聊起天了。
她的口气充满无奈与自嘲,"姜子牙,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吗?姜子牙就是芷芽的这位前辈嫌她的名字饶舌,才帮她安的。
这时的芷芽已吞了一匙的饭和豆芽菜进嘴,若不即刻答话,恐让人误会她不想知道,所以马上以手捂着嘴上的饭粒,应道:“因为这份工作没前途。”
陈雅芳嗤了一声,略挑起一双修饰得漂亮时髦的眉毛后,才跟她坦白道:“事实上,我是被董事长下的驱逐令逼走的。”
芷芽将下滑到鼻翼的眼镜往上推,讶然不已,"董事长逼你走!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公司待了那么久,既然当初她同意你留下来,为什么到现在才要逼你走?芷芽说完后,马上噤声,小心翼翼地瞄了前辈一眼。
陈雅芳轻啜了咖啡,以平淡的音调说:“你也别紧张,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俩,大方地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妥,那个叫方雪晴的虚荣富婆受不了别人比她美!"她言下之意是在跟芷芽灌输她比老板娘美的概念,“但她毕竟还是勉强忍受我的存在长达四年之年久,直到她那个宝贝儿子从国外回来进入公司后,就嚷着要总经理开除我。她停了下来,等芷芽发问。
芷芽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周庄的事,所以她选择沉默。
可是陈雅芳才不管芷芽的感觉,她在"远业"熬了五年,总算等到一个垫底的人可以大肆折磨一番。她从名牌皮包掏出一只香奈儿的粉盒开始补妆,以权威式的口气跟芷芽道:“给你一个建议,今后如果你想保住这个铁饭碗的话,干万别跟那个富婆抢男人。”
芷芽听到这儿,漾起一丝尴尬,心里思付着,前辈是在指总经理吗?
陈雅芳打断芷芽的思绪,紧接着说:“如果你真想抢的话,就抢老的,干万别去碰少的,他是个大地雷,踩上了虽过瘾,但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当然我们都知道你太年轻,本事还不够。”
芷芽对前辈笑了笑,感谢前辈还想到要为自己留点面子,说她年轻没本事,而没指出真正的原因乃是她姿色平庸没本钱。
她呐呐地问对方:“为什么?”
“因为那个富婆独占欲特强,强到有恋子情绪。我就号因为跟周庄约会过,才会被那富婆列入黑名单的。
“你……你跟周庄约会过?"芷芽膛目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没必要那么吃惊,于是马上摘下镜架,随手抽了一张面纸用力摈着镜片,以免被陈雅芳察觉她在发抖。
芷芽是多操心了,因为陈雅芳忙着在粉盒小镜里孤芳自赏。
“没错,"她不在乎地说,"总经理不喜欢社交应酬,所以有些次要的餐会便派周庄和我去。”
芷芽听到这里,着急地打了个岔,"那表示你离开公司后,就得换我陪着他去应酬喽!”
陈雅芳手一紧,将粉盒盖起来了,往皮包里一丢,说:“你把份内的工作顾好就好,届时他若要应酬自然会找个能端得上台面的花瓶去。”
芷芽知道陈雅芳说这番话是要解除她的困虑,只是方法不是很有技巧就是了。
“咦,我刚才讲到哪里了?”陈雅芳问。
“嗯……你说总经理不喜欢应酬,所以派他儿子和你代表出席。”
“对,我和周庄一同出入社交场所几回后,自然而然就对彼此起了兴趣。老实说,追过我的男人多得不可胜数,但我得承认初出茅庐的他已是天生的玩家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