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云寿将脑袋左摇右晃了一下,反问她,“你说呢?如果孩子不是我的,又会是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窦宛希望郁云寿能告诉她,但他守口如瓶,她只好继续说:“我知道王爷实际上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弱不禁风,但又搞不清你是如何练就出功夫的,因为你白天不是吃喝玩乐,便是呼呼大睡,晚上又要侍妾陪着……”窦宛话到此时,是梗着喉说话的,“我认为一个人的精力再多,也该是有限的。”
郁云寿看着窦宛忍泪不下的样子,想了好久,才问了一句,“我该信任你吗?”
窦宛淌着泪回视着他,“这问题由不得我回答的。身为皇上的臣子,我有义务照实回禀你在府里的行动,只要王爷行事坦荡,就不必顾及我与皇上。但若王爷不能确定的话,那么最好还是别让窦宛知道的好。”说完,她回了他虚弱的一笑。
郁云寿躺在原地,静静审视窦宛强挤出来的笑容,伸出一手迎向她。
窦宛望着他微张的手,考虑了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郁云寿揉掌着她长了茧的指月复,轻轻拉过窦宛细长的身子,等她坐定在自己的旁边时,才不期然地冒出一句话,“你爱上本王了吗?”
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坦然,窦宛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任泪夺眶而出。
郁云寿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松开了她的手,为她抹去脸上的两柱泪,然后轻斥了一声,“喔,你不该的!如果我这个河东王打算造反作乱的话,你怎么办?你得忠于君,但心下又不忍举发有叛谋意图的我,一颗心得受两面煎熬,你怎受得了?”
窦宛咬着唇,摇了摇头说:“我也知道自己不该的!但感情……是没法强扭的事。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我不能,”郁云寿一手怜惜地在窦宛的脸蛋上模索着,直言无讳地说:“因为我跟你一样,一颗心也是得受两面煎熬。”
窦宛不解的看着他。
“我曾告诉自己,那个叫窦宛的男人婆是挟着皇上的命令来监视我的行动的,在还没查清她是敌是友之前,怎么能对她动心呢?但正如你所说的,感情,是没法强扭的事。我,毕竟还是对你动了情。”
窦宛不可置信地将上身往后一挪,避开了他的手,喃喃念道:“不可能的,你是在对我大施美男吧?”
郁云寿不以为忤,反而大笑出声,“真高兴听到自己在你眼里还算是个美男子。”
窦宛见他不怒,反而得意的笑起来,忽地又说:“我少了点女人味。”
郁云寿一脸笃定,大言不惭地说:“爱上我,你女人味会慢慢增多的。”
“可是你看我的手,再丑的村妇的手都没它们粗。”窦宛伸出双掌,难过地看着自己粗糙的十指。
郁云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观察片刻才说:“它们不粗,只是生了茧,只要你不嫌保养过程太罗唆,要除掉,有的是办法。”
仿佛在挑自己麻烦,窦宛又惊喊地说:“我的皮肤那么黑!”
郁云寿将她手腕间的袖子上挪了一寸,瞄到她粉女敕的正常肤色后,说:“只要你别再顶着大太阳练功,皮肤很快就会白起来了。窦宛,你很好的,别再挑自己的毛病了。”
但窦宛倏地将手抽回,旋过身去,抽搐地哭了出来。“不行……我不行爱上你……我没法看着你自掘坟墓,步上绝路。我知道你有秘密的,为了粉饰太平才装模作样,只要你不把真相说出来,我便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无法告诉皇上,或者…
…”窦宛灵机一动,回过身来凑近郁云寿,急促地建议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是皇上的儿时玩伴,应该知道他喜欢你,惦记着你,如果你到他面前伏罪认错的话,我相信会没事的。”
怎知郁云寿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问窦宛,“我又没做亏心事,干么要跟他伏罪认错?”
“你故意造成别人的假象,让人以为你是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我这么做,又触犯了哪条法了?”
“目前你是没触法,但你这样表里不一的动作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而且更糟糕的事,你还擅自开采铁矿,广招铁匠,如果你是打算拨弄皇上的疑心症的话,告诉你,你算是成功了。”
“呵!好吓人啊!”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可没有半点惧怕之色,反而似笑非笑,“我只是在自己的领地内干正经事,给人民一个安身立业的机会,怎能说是拨弄他的疑心症呢?”
窦宛看着他不疾不徐的态度,问了:“你开矿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给人民一个安身立业的机会。”
“你怎么给?”
“这个嘛,近年来农稼丰盈,老旧的耒耜已不堪使用,我要他们制作农具。”
窦宛闻言心一急,月兑口而出:“你没说真话!”
“你还真矛盾,别忘了是你要我别跟你说真话的。”
窦宛被郁云寿不经心的态度给激怒了。“我要你别说真话是因为我怕你干下滔天大罪,但既然理直气壮的你这么不怕死,我不知道自己干么还要笨得替你担心。”
郁云寿看着窦宛紧蹙的眉头,这才起身将窦宛的身子挪了过来,“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确是在制造刀剑、羽箭、铁蹄、盔甲,但用意并不是要跟皇上抗衡的话,你会信吗?”
窦宛只能睁着明眸看着他,无言以对。
郁云寿继续道:“整个事并非偷偷模模地在进行,皇上知道我在河套北端架设了兵工场,他清楚我汇集了多少战马及兵力,因为这些讯息都是我亲笔写信告诉他的。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并不相信我的话,甚至三番两次派人来查我。告诉你,有心结的人不是我,是皇上他自己;当他认定我父亲曾反过他,就连旧帐也算在我头上了,恢复我的头衔与采邑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公召于世的一种伪善伎俩。”
窦宛劝着,“不是的,这并不是他本来的用意,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人虽在官廷之上,但心系着你的安危,他甚至为了你下了一道急召——罪轻者,子嗣中未满十三者得以免除死刑。”
“这是典型的加膝坠渊的把戏!当他喜欢一个人时,可以巧立名目替该人说罪;日后怀疑、讨厌起那个人时,又可以不念尝情的任意栽赃嫁祸!”
“你这想法是错误的,如果皇上真想定你的罪,根本就不必再派我来此。”
“但不可否认,你来此的目的就是在侦察我叛乱的事实。”
窦宛冷静地点破他的用意,“那全是因为你故意要他那么想!”
但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故意要他那么想?窦宛,你想得太多了,没人会笨得拿自己的命去开这种玩笑?”
窦宛愤慨地站直了身子,伸手指着他,“我眼前的你就会!你明知道他在乎你的感觉,重视你的言行,却偏要误道他,不愿让他心安地睡在龙床上!你清楚得很,只要上京一趟对皇上表达自己的清白与忠贞,他会开怀地与你共释前嫌,但你就是不肯对他低头,执意要捉弄他。”
“我没有理由要捉弄皇上啊?”
“你有,因为你把你父亲与兄弟的死全都怪到皇上的头上,这是不公平的事。
你知道吗?皇上甚至亲口告诉我,如果你能真诚顺服他的话,日后若有困难,他会倾全力协助你。”
郁云寿站直了颀长的身躯,一脸冷漠地看着窦宛,不带感情地说:“你对皇上还真是忠贞不二,但我怀疑他会体谅你欺瞒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