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绝无仅有的时刻。女乃女乃竟会开她这种玩笑!牟为盼真的被邹女乃女乃的举止搞迷糊了,不过她也没因此得意忘形,仍是沮丧地就事论事道:“既然女乃女乃您不曾试著阻止他来找我,那么我想他永远都不会来找我了,尤其在我口没遮拦地把他骂得窝囊透顶后。
那时他一定气得要命,恐怕至今还未消哩!”她一手撑在膝上,另一手则轻揉著眼及泛红的鼻头。
“是吗?”邹女乃女乃若有所思地虚应了一句。“他是非常死心塌地的,会突然这样不会没有原因的。”
“女乃女乃知道?”牟为盼希望女乃女乃能帮个忙、告诉她。
“我大概知道。不过这就是我要你帮我保守的秘密,等明天你就知道了。”邹女乃女乃粗嗄的声音愈来愈弱,突然改了一个态度说:“你帮我拿一些药出来,每袋小药包里都会有两粒白色药丸,你帮我挑出小粒的来。快!”
牟为盼照话行事,总共挑出了二十一粒,递给女乃女乃。
邹女乃女乃不发一语接下药丸后,随手放在小瘪上,然后拉长脸说:“今晚先待在这屋里别回家去,我已教人帮你铺好床了,你先请张雷带你去休息,再请他进来这里一趟。快去!”
牟为盼不放心的看了无力躺在床上的邹女乃女乃一眼,才起身找门外的张雷。张雷见她神色仓皇的走出来,不发一话就要带她去休息,但牟为盼拉住他的巨掌,阻止他,“张叔,你先进去看老女乃女乃,她的神色不太对。”
张电对它的请求无动于衷。“不差这几秒的。我先带你回房休息。”
“张叔,拜托你!如果是怀鲁说的话,你一定会去做的,对不对?”
一听到主子的名字被抬了出来,张雷不耐烦地打住脚步,折了回来,被她拖进女乃女乃的房里。
邹女乃女乃轻唤道:“张雷!”
“老太太,牟小姐不放心您的情况,要我再来确定一下。”
邹女乃女乃稍微抬起头,看一眼倚门而立的为盼,弯嘴给她一个笑,抬手要握她的手,以示保证。等到邹女乃女乃握住了飞奔过来的为盼时,也忍不住泪眼相对地劝道:“好了,盼盼,你看到我人好好的,没事了。当我握著你的手,就好像握著小鲁的,这种感觉踏实多了。女乃女乃对以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这把年纪还跟你过不去。”
“女乃女乃……”牟为盼听到邹女乃女乃叫著她的乳名时,忍不住掉下眼泪,她总觉得邹女乃女乃的举动不太对劲,她好想找怀鲁回来,只要有怀鲁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仓皇不安。
“我……去找小鲁回来!”
“我又不是要走了,傻丫头!老哭著说这么不吉祥的话。我还想看你穿上那件骨董婚纱哩!”邹女乃女乃笑著教训为盼,又叮咛道:“记住你答应我要在这儿过一夜为我守密。明天你就知道答案了。”
“好!”
“那就跟著张雷去休息,喝一杯我请人为你调好的巧克力牛女乃。”邹女乃女乃模了模牟为盼柔软的卷发,催促著。
牟为盼泪眼汪汪地站起来,从容地走出邹女乃女乃的卧室。
张雷领著牟为盼来到特定的房间,临走时,有点迟疑地比了一下倚窗的藤制小圆桌上的杯子说:“要是我就不会喝那玩意儿,变冷的巧克力牛女乃最难喝!”
但是这是邹女乃女乃的好意,牟为盼毫不迟疑地举杯就唇,等到喝光所有的巧克力牛女乃后,才走到大床边坐下,想著这奇妙的一夜,想著她和邹女乃女乃突破防线的进展,想著想著,沉重的眼皮就慢慢地合上了。
牟为盼对于睡著后的事一无所知。
第十章
牟家与邹家的车灯前后照著幽黑的山道慢行著。等牟允中打著右后方向灯和后面的车示意挥别后,才直接弯进了牟家大门。而邹隽易的司机则继续往前驶。
邹隽易回首朝牟允中的车瞄了一眼后,转身问坐在前座的邹怀鲁:“你大姊和允中最近春风得意,该不会是想通了,终于肯让我当外公了吧?”
邹怀鲁和母亲在后照镜里暗地交换了一个微笑,回道:“还没听他们提过,不过你想抱外孙是指日可待了。”
“那我跟你妈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孙子呢?”邹隽易挽著童玄羚的手拍了拍,乘机对儿子发难。
邹怀鲁也和气地反唇道:“等你们看起来有做人爷爷、女乃女乃的样子时,自然抱得到。”
“老伴,我看起来哪一点不像做‘人’爷爷的样子啦?”邹隽易假紧张地握住老婆的手追问。
“你生了一个小猴患子,还指望孙子是‘人’吗?”童玄羚也跟著瞎闹起哄,暗损儿子。
邹怀鲁冷眼不语,待车停稳后,才迳自推门下车,对眼前一向“你侬我侬,浓得好”的双亲解释:“我先上去看女乃女乃睡了没。”
“等一下!”童玄羚适时地唤住他,踩著高跟鞋快步上前,攀著儿子的手臂问:
“你和牟家丫头到底怎么了?可别把牟伯伯惹火了,弄得两家和气大伤。”
邹怀鲁失声而笑:“他倒奇怪!我追著他女儿跑时,他花招百出、从中作梗;现在我好不容易死心,他反而斥我始乱终弃!他要骂,就由他去,反正为盼是完璧归赵,我们之间一直很清白。”
“你说这什么儿戏话!”童玄羚轻斥了一句,“你以为外人信得过你们吗?”
“总之,我不想再讨论这回事,因为为盼和我不可能有将来的。”他穆然地对母亲宣布。
“你该不是只为了女乃女乃吧?”童玄羚吃惊地问著,见儿子不搭腔,连忙堵住他的路。
“傻儿子,你要想清楚,这样交换自己的一生来取悦女乃女乃算是对吗?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并没有强迫我做任何事,我只是遽然悟出为盼并非真的了解与适合我,与其这样纷纷扰扰,不如早散得好。反正……她已放弃我了,现在就要去女乃女乃那里跟她解释。”
童玄羚问道:“你有理想的人选?”
邹怀鲁回首,湛然的眼凝视明媚动人的母亲一眼,老实的说:“妈,很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担心你会过分关心进而插手阻挠,所以只能透露这次真新娘的人选绝非张昭钏就是了。明天见!”
童玄羚咬著下唇,盯著儿子孤寂的背影,恸哭出声。等到一双大手悄悄覆上她的肩,才绝望地靠在丈夫的胸膛喃道:“我是个失败的妈妈,在他最需要援手时,却没力量拉他一把。”
邹隽易的双臂紧紧环住她。“他从未怪过你,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身为父母的我们以他为荣、为他叫屈是情有可原,但是要成就一桩幸福的婚姻,不见得非得娶所爱的人不可,也许他只是疲于受伤吧,你就别为他操心了。”
童玄羚摇摇头,不能苟同丈夫的论点。“儿子是我生的,他有多少能耐我清楚得很,若没有特殊的原因在他脑袋里作祟,他绝不会就这样死心的。儿子的改变绝对跟你妈的病情有关联,他压根就不相信我们告诉他妈得了关节炎。”
※※※
邹怀鲁往女乃女乃的门边略巡了一下,便安心地放轻脚步退出了房门。他将胸口那股郁闷的气吐出来后,落寞地朝自己的房门踱去。才刚要推门而入时,被端了一碗汤上楼的张雷唤住了。
“少爷!”
“张叔,那么晚了,还没睡啊!”他低头解下袖扣与晚宴服的腰带,无心的问:
“什么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罗!”张雷卑躬屈节地递上了补汤,解释道:“老太太吩咐我除非等到你灌下这碗汤,要不然我就得熬夜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