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没介绍女孩给他认识过,打从他二十岁起,我就开始为他物友,但他总是兴趣缺缺、提不起劲。”邹女乃女乃为自己辩解著。
“妈,那是因为他早就喜欢为盼了,您即使介绍世界小姐给他认识都没用。”
“没用吗?那为什么发生在你和你爸身上就立即见效了?我十五岁嫁进邹家,至今也六十年了,过的虽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得忍受你爸四处拈花惹草的坏习惯。好不容易盼到你爸微衰后,我才有最后五年的机会伴著他走完余生,甩开与其他野狐狸共事一夫的命运。我低声下气、认命地做了一辈子的老妈子,含辛茹苦地一匙米饭、一把辛酸地把你拉拔大,为你和玄羚照顾儿女,让你们逍遥度日。我图个什么了没?又做错了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竟忍心看著隔壁家的野丫头骑到小鲁身上,把他吃得死死的。你忍心吗?我没你这种儿子!”邹女乃女乃伤心欲绝地斥责。
邹隽易也不动声色,冷观情况。事实上,他母亲所背负的婚姻宿命观念是教他父亲与他这个做儿子的吃不消的,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丈夫在外是否有女人,反而将丈夫的出轨情况看成一种常态循环,甚至鼓励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她儿子身上!不单没体会当年大媳妇也受过类似的苦,反而鼓励他出外找乐子。
对邹女乃女乃而言,只要是儿子干下的事,不管有理没理,她都是包庇儿子。这种媳妇熬成婆和以男性为中心的两种毒瘤心态,还真是有点麻木不仁地离了谱。
“妈,怀鲁比你我所想的成熟、世故多了,绝不会傻愣愣地任人宰割。再说为盼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又不耍心机,以小鲁过于沉稳、老成的个性,和她活泼乐天的个性凑在一块,互补一下,倒是挺合适的一对。您根本是瞎操心了。”
“你说我瞎操心?!为盼那丫头没心眼、不耍心机?!这么说来,你言下之意是暗损我这个老太婆工心计、冤枉她了?”
“妈,我绝没有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邹女乃女乃说著又拿起手绢梧著面。“人家说养儿防老,我看省省力气吧,你的心在玄羚身上,小鲁的心又全绕在那野丫头身上,我……我乾脆上山出家,孤单一人算了,省得让你们父子嫌我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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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让我下去吧!”邹怀鲁听著女乃女乃的哭声,已忍不住要冲下楼了。
娇小的童玄羚双臂紧紧拉住儿子的臂膀,使劲地扯著他,嗔道:“少没出息了!你一下去,事情会更难摆平,届时也甭想搬出去。反正你爸知道怎么安抚女乃女乃,你就别操心了。走,跟我进去继续整理东西。”
童玄羚抓著儿子,往他的大卧室走去。儿子的卧室一向乾净得一尘不染,只不过床边放了一张特大的海报,教人见了也忍不住想生女孩、养只狗。那张海报是根据一个绑著两根马尾的小女生骑在一只四足奔驰大秋田的照片放大翻印的。当然,可爱的小女生就是牟为盼,而那只白毫赛雪的秋田却早已因寿终正寝,做古多年了,不过,既然是有血统书的冠军名犬,自然是金玉满堂,绝不了嗣的。
“较难整理的衣物就不要带了,只能乾洗、会染色的衣料也放著,免得还得把钱花在这上面。”她将摺好的衣服一件件地放进衣箱内,一边叨念:“喔,妈帮你算过了,扣了房租、水电、瓦斯、电话、管理费等,你大概还有五分之三的薪水可用,只要别花在多余的东西上,万事包准OK!”
“妈,可不可以再换个低价位的地方?”他抖了抖上班穿的西装,放进衣袋里。
“老实说,两个人住三十来坪的楼中楼似乎稍嫌大了点,我和为盼光是整理屋子就够费时的了。”
“哟,这种房价鲁少爷您还嫌贵啊!这可稀奇了。”
童玄羚转身暗笑了一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租了半天的新窝主人是何方神圣,还当真是她的好友的呢!这小呆头鹅,从不算算自己有多少房地产,对地价也毫无概念。以那黄金地段与坪数,再添两倍房租都租不到。
“我总是得实际一点,总不能让为盼饿著了吧!反正现在的交通哪里都乱,若房租低一点,即使地点偏远,我也无所谓。”邹怀鲁什么都以为盼的利益为优先考虑。
童玄羚谅解地笑了一下,安抚儿子道:“放心,你不会捉襟见肘的啦!你银行里的本够你安心的生活了。”
“我不想动用你们的钱。”
“那是你的钱啊!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爸的,是爷爷留给你的。”
“我知道,就因为那不是我花心血赚来的,所以我才不想用,我只想凭己力照顾为盼罢了。”
童玄羚看著表情坚定的儿子,眼眶情不自禁地盈满泪水。她好骄傲,为儿子的成长快乐。她从以前就担心儿子会养成好逸恶劳、寅吃卯粮的慵懒个性;不料,幼年一向体弱多病的他只盼与常人一样有个健康的身体,对于金钱与名利反而看得淡薄。
老天实在太厚爱她了!“妈相信你会办到的!”她快速地抬手揩拭眼角的泪,随即绽笑,恶作剧地说:“妈帮你定了羊女乃,可得天天照时喝。”
邹怀鲁觉得好烦,他又不是发育中的三岁小孩,还喝什么女乃!“不需要啦!我是大人了,喝羊女乃干什么?”
“增精益,补虚劳啊!”童玄羚俏皮地撂下话后,不待机会去偷窥老古板的儿子忽地一愣,旋即转为恼羞成怒的红脸,便倏地掩嘴闪出房间。
只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受够戏弄的吼声,追了出来,“妈──!”
童玄羚像个小女生似地跑著,口中直念:“真奇怪,父子两种个性,我是不是怀错种了?”
“你怀的是相思种!”邹怀鲁不客气地反唇相稽,恶言恶相地撩起袖子,一步步趋近母亲,想回敬她的言教。
不料还没追到人,就眼睁睁地望著回头跟他示威的母亲,不巧地一头栽进正上楼来的老爸怀里,只见老爸一脸抽筋的冷面样,不禁教邹怀鲁刻不容缓地停下脚步,当下想模模鼻子掉头走回房里。
“是你啊!怎样,妈好些没?”童玄羚揉了揉被他突出的下巴撞得疼痛不已的脑袋瓜,仰头热切地问。
哪知邹隽易只微微低头斜睨她,闷不作声,反而抬手对儿子挥了挥,示意他闪回自己房间避难。
邹怀鲁识趣地点头,倒跨回房里,轻轻掩门,却留了一条缝隙,双手插进裤袋,人就斜倚在墙上听著他爸爸以讥嘲的音调问著:“世界百闻怪事之中,我还不知道真有相思种呢!太太,能私下为我好心解释一下,这‘相思种’是怎么著床孕化的?”
他爹吃醋了!
“你生气了?儿子开玩笑的啦!”
声音有够嗲。
“进房去!”
看来他爹的铁石心肠,这回是难得的“婬贱”不能移!
“才不要,我还要帮儿子整理行李呢!”
“马──上!”
这回气势如虹、斩钉截铁,不容争辩。
“儿子房间那么近,我用脚走的就好,又用不著骑马,不要催嘛!”
真可谓四两拨千金!眼看岩浆随时就要喷出火山口了,他妈妈还有时间拿乔!
“要我动粗?”
“不要!”
只听到一声重跺蹬在地板上后,他妈妈就咬牙切齿地开口了,“邹怀鲁,你皮给我抽紧一点!”
接著就是砰的一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