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奢望着什么回答?“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我不能没有你”?还是一句“我爱你”?
那么、那么多,那么、那么幻想的事,就算她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她仍是这样盼望着。
如果可以,我想直截了当告诉你,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这一生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
仿佛是心有灵犀,她在这一端默默地想着这问题,西村难和也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了,天衣无缝的,却就只差一步——没有说出口!她的双唇轻轻地颤抖着,屏息、等待,想像着接下来他可能会说出的话,但是万万没有想到——
“请跟我回日本一趟,情。”西村难和犹豫着,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如此亲呢唤她。“妈妈想见你,她最近病得非常严重,已经……”
孟情歌闻言浑身一僵,开始发冷。
☆☆☆
不敢问太多,孟情歌几乎是立刻随着西村难和匆匆返回日本。
是春末了,樱花以绝美的姿态谢了一地,西村宏伟偌大的宅邸依旧坚固地矗立着。
以前或许会觉得西村家宽敞得吓人,但现在看来,却是宽敞得有些令人感到寂寞。
“夫人!”
孟情歌没时间想太多,从台湾飞到日本,从机场跳上西村家特别来接机的轿车,长长的一路程上,她的神经已经绷得太紧。太难受。
“夫人!”
什么礼节也不顾了,凭着当年的印象,孟情歌轻易地找到弘子夫人的居处,纸门“唰”地一声极其粗鲁地被拉开。
“情?”正被人服侍着汤药的弘子夫人,一见到这名不速之客,高兴得顿时眼睛发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好教人去接你……咦?你怎么哭了?”
一边以逗笑的口吻招呼着,弘子夫人一边还慷慨地张开瘦弱的手臂,欢迎着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
“夫人……”
孟情歌几年来冷然的面具剥落了,转眼间,所有的人就看见这两个女人又哭又笑的抱在一起,最后是弘子夫人又开始没力气了,孟情歌才赶快松手。
“呀!看到你回来真好!”弘子夫人笑得很开心,心中的某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你这几年在台湾过得好不好?”
“好……”看着弘子夫人关切的神态,些许的酸涩哽在喉头,孟情歌轻轻擤了擤鼻子,旋即强颜欢笑地陪着她聊天,仔细的描述她这几年来所过的生活、所遭遇的经历、所认识的人、所了解到的事物……
点点滴滴的,不只是弘子夫人听得清楚,就连守在纸门外的西村难和也听得着迷。
她不太一样了,冷依然、淡依然,但在外头闯了几年,她在成熟的气质中更添了一抹世故、圆滑,她不再生涩了;一身简单的衣衫及长裤……也许她现在看起来像个男孩,但他却发烫地回忆起自己曾过的柔软线条。
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有雇请私家侦探,不惜隔了一海之遥,持续而仔细收集她的动静。
所以,他知道她待在台湾时的喜怒哀乐,也安慰地看着她日益变得坚强成熟;尽避他所能看的只是一张张的照片及一份份的书面报告,不能真正拥她入怀,他却也心满意足了。
西村难和看看腕上的表,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尽量放轻脚步,不愿打扰里头人的相见欢,他安静地离去。
一个多小时后,弘子夫人终于累倒了。
“你是回来看我吗?还是会住下来?”
太长久、热烈的交谈花去弘子夫人脆弱的体力,在两名看护一阵手忙脚乱之下,总算又安安稳稳躺平在床上;孟情歌则是双膝跪在床边,方便跟她交谈。
“我……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您罢了!话卷在舌尖,她发现自己怎样也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弘子夫人那双疲倦美丽却又充满渴望的眼神吧!“但是您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罹患了癌症?”弘子夫人接续她的问句,还有些玩笑似的挑挑秀眉,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这是接受化疗最明显的后遗症。
“不……我是认为……”弘子夫人表现得如此豁达,孟情歌却是格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得了这种……这种……
“情儿啊!死神是最公平的,她会找上的人,什么时候分过贫富贵贱与善恶邪正?”弘子夫人一点也不在意的笑笑,好像累得快要睡着了,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张开了眼睛。“但是,情儿啊!你知道吗?得了这个病后,我一直都想给你这句忠告,那就是,时间去了,是不会再回头的;同样的,人也不能一直回头看以前所发生过的事。张开你的眼睛,先将前头瞧清楚吧!”
☆☆☆
人也不能一直回头看以前所发生过的事——
字字句句,孟情歌觉得那些话像是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心房上。
弘子夫人为什么对她说这些话?
站在居住了好几年的睡房门前,孟情歌迟迟不肯踏入。
她回来是想看看弘子夫人,但并不是想回到西村家,那样感觉很……很……
“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西村难和一眼就看见她。
啊……
“西村……先生。”僵硬地微微颔首为礼,孟情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西村先生?心房间过一抹窒息及疼痛,西村难和奇怪自己竟然还能以平稳的语气开口,“怎么不进房间?”
孟情歌突然很想哭,一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崩溃的冲动,
“因为我不想住在这栋房子里。”本来是想坚决又响亮且大声说出来,哪知道声音反而变得又细又轻,低哑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在这里……我觉得很难过……”她该如何解释对西村家的矛盾情结?
“我叫司机送你去饭店。”似乎被开了一枪,西村难和必须费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依然站得又直又稳。
她知不知道这番话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深吸一口气,西村难和带着心痛转过身,孟情歌没有注意到自己竟是痴痴的目送他的背影……
“小和啊!这几年来变得可多了。”
昨夜之事,似乎又历历在眼前——
弘子夫人感慨的口吻,吸引了孟情歌全部的注意力。
“他主动退了玉山家的婚事,也没传出什么桃色绯闻,整个人栽进了工作里头,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更是家常便饭,并且和京极把西村财团扩充两倍有余……”说到这里,弘子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忧愁地微皱眉头。“不过也听说小和那孩子在扩充财团时,合并别人公司的手腕太强硬了些,有人对他很不满,还寄了黑函……”
是这样吗?孟情歌发现自己是屏息且紧张地聆听着。她是为了谁屏息而紧张?
“算了,商场如战场,不是我一个女人家能插手的事。”弘子夫人看出了孟情歌的紧张,微微笑着,转了一个令她喜悦的话题,“情,你一定想不到,小和那孩子在工作之余最大的娱乐是什么吧?”
“是什么?”她想知道吗?是的,她当然想知道,而且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嗯哼……”神秘地一笑,弘子夫人唤来佣人,“你带情小姐去二少爷的书房,快。”
“啊!”女佣满面的迟疑。“这个……不好吧?夫人,二少爷不准任何人……”
“快去!有事我来担当。”弘子说。
一踏入西村难和的书房,孟情歌便慑住了,精致考究的房间里什么都有,乌木沉重的大书桌、皮制沙发椅、琳琅满目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