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迳自坐下,由怀里拿出烟盒,点上烟。“这么漂亮的黑发为什么要剪了它?”他吐了一口烟圈。
“不关你的事,你还不快走!”章以雯指着门赶人。
他不理会,“头发能留这么长又这么乌黑不容易,何必剪了?”他盯着她又抽了一口烟。
她不自在的抚抚自己的长发,“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警戒的问。
男子轻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正在劝你留下这头漂亮的长发?”
她恼怒的看向他,“好,如果你不走,我走,我把这里让给你。”她迅速转身准备离去。
他拉住她。“外面很危险,你不怕死?”看不出来她还挺冲动的。
章以雯挣月兑他的手。“怕,怕得要死,可是我更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死在一起!”
他大笑,“放心,和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
她别过脸冷哼。
“待会儿有人会来接我,所以你放心,和我独处的时间不会太长的。”他迳自走到角落,又重新点了烟。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她小心的打量他。他是一个体面的男人,不像她一样是个逃难的。
“办事。”男子简洁的回答。
“办事?在这种废弃的空屋里办事?”她不解。
他摇头低笑,“我说过,我只是路过。”
她知道他不愿多说,她也没兴趣多问。既然他一会儿就会走,她就不再坚持马上离开了。她选择一处离他远一点的角落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他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得让人看不出他脸上表情的意义。
他低着头把玩他的打火机。“你看够了没有?”他没有抬头。
章以雯的脸立刻红成一片。“你头都没抬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她小声的问。
“你的目光有热力,我感受得到。”他仍随意的把玩着打火机。
“热力?你倒说说你怎么感受到我的热力?”她放松下来后比较敢跟他说笑了。
“感觉就是感觉,不是用说的。”他抬头凝视她。
章以雯仿佛也感受到他所说的热力。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她反问。
他弹了一下手指。“很好,这很公平,这么着,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微笑,“好。”
“我姓舒,单名一个恩。”他摆手比了个换她答话的手势。
舒恩,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后才轻快的说:“我姓章名以雯。”
“章以雯,我会记住的。”他点头。
“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萍水相逢嘛,也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不,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似笑非笑的说。
章以雯耸肩,“这是乱世,什么事也说不准。”今天有缘相见,也许明天见到的就是对方的尸首,这算不算再相见?
他低头没有再说话,她以为他默认她的话了。
“你说有人会来接你,他们什么时候到?”她好奇的问。
“已经到了,而且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吃了一惊,奔出门外,果然看见一排士兵守在空屋门口。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慌张的又奔回,“既然接你的人早就来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和我聊了这么久?”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你就像只易受惊的小羊。”
“你——”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人真是怪得可以。
他披上外套,“我要走了,不能再陪你了,好好保重自己,记住我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章以雯。”他翩然离去。
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姐!”一名士兵唤着她。
她急忙回神,茫然不解的看向这位士兵。
“小姐,舒恩先生交代把这包食物交给你,还有这只小刀,他特别交代说这是给你护身用的,不是给你用来削发的。”士兵说。
她茫然的接过食物和刀。“代我向他说声谢谢!”
士兵向她行了个军礼后离去。
她看着手中的小刀,它是一把精致锋利的刀。萍水相逢的他竟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会再相见的!”她想起了他说的话。
“以雯,以雯!”
听到这个声音她大喜。“是大婶,是大婶!”她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到了门口。
“大婶,我在这里!”
她与李大婶两人相拥而泣。
“大婶,你上哪儿去了,我担心死了,差点就——”
“对不起,我受了伤,昏倒在路上,也是刚才才醒来,一醒来就立刻赶来这里了。”李大婶解释着。
“你受伤了,在哪里?”章以雯焦急的上下梭巡李大婶一遍。
“是后脑勺被人敲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外面现在乱得很,强盗土匪多得是,我才弄到一点食物,立刻就被人强了去,对不起,没能给你弄点吃的回来。”李大婶叹气的说。
“人回来就好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章以雯抱着李大婶,忍不住又激动的痛哭,这是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以雯……”李大婶对于自己能活着回来也不免感到庆幸,抱着章以雯,她也有着说不出的激动。
“大婶,你不用担心食物,刚才有个人来过,他给了我一包食物,够我们吃上几天了,相信可以撑到重庆见到我爹的。”章以雯跑回刚才丢下食物和小刀的地方,将一大包的食物拿给李大婶看。
“太好了,你是遇到好人了,在这个时候食物如同黄金,他居然肯给你这么一大包,他一定是个大好人。”李大婶高兴的哭着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坏人。”其实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吃一点吧,大婶我年纪大了耐不住饿。”
她们拿起食物开始享受这三天以来的第一餐。
“以雯,你说这把精致的刀是给你食物的人送你的?”李大婶吃饱后才有精神问。
章以雯点头,“他还交代不要用它来削发。”她笑着说。
“削发?你不会是想把这一头漂亮的长发给——”李大婶大为吃惊。
“本来是的,因为我以为你出事了,想女扮男装出去找你,这样比较安全。”章以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行,你留了好多年的长发,说什么大婶也不能让你剪了它。”李大婶坚决反对。
“为了活命,我又有什么办法?”她回以苦笑。
“以雯……”
“不过你放心,我决定不剪了,我要留着它。”章以雯振作的说,舒恩不要她剪,她决定为这萍水相逢却乐于助她的人做点事,留下这头长发。
李大婶松了口气,“是嘛!别剪了,剪了多可惜我要你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去重庆见你爹。”
章以雯的眼神蓦地黯淡下来。“也许爹一家人并不欢迎我的出现。”
“不会的,老爷很疼爱你的,只是你妈死得早,让你一个人待在南京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大婶叹气地说。
“我知道,我不怪爹,我只是怕大妈会生气。”从小到大她一共见过大妈三次,每次见面大妈总是对她十分憎恨,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被送到南京来居住。她有些怕大妈。
“唉!”提到章以雯的大妈姜明莹,李大婶也无法不叹气。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以雯这次回重庆,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算了,大婶,到了重庆凡事我会忍耐的,你不要为我担心。”章以雯反而安慰起李大婶来了。
她就是这么一个心细的孩子,李大婶心疼的拍拍她的手。“乖孩子。”
“大婶……”这种相依的情感在章以雯和李大婶身上感觉特别强烈。李大婶和江叔可以说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人,比她的亲爹娘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