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西那些家伙闲著没事做,这种信件才会一封又一封地送到江户,不但令他伤神更是伤笔,他成天忙著和那些洋人打交道都来不及了,谁有时间去管公主到底想要怎样嫁过来。
反正这桩婚姻不过是关西朝廷和关东幕府这两派人马,为了达成共同攘夷的目的,才同意这门和亲。说来说去,他也不过是父亲鹰司家茂的政治牺牲品罢了。
“少主,其他信件我都已帮你代回了,独独这封,是藤静公主的亲笔信函,她指名要你亲阅回覆。”岩苍俊为难地看著被主子不屑一顾的信件。
“我要你联络查理,要他今天晚上过来宫内一趟。”鹰司武完全没把岩苍俊的话听进耳里,他在奴仆的服侍下,月兑下沾染霜雪的外衣。
“少主,有什么问题吗?”岩苍俊敏锐地嗅出事情的不对劲。
查理是英吉利来的商人,专门从事洋物进出易的生意。因为他的日文说得很仔,和鹰司武在一次各国商使会议中结识,两人因而有所往来,交情很不错。
“我总觉得那些洋官们在偷偷搞鬼,交谈之中,有好几次他们明明在偷笑,可是那些译员八成是被收买了,该翻译的不说,没必要的应酬废话倒是特多。”鹰司武想来就一肚子气。
罢刚他去了一趟洋人们设在关东城内的事务司所,以私下拜会的方式和他们交换有关增港通商的意见。可想而知,除了英吉利语外,不懂其他洋文的鹰司武,在全是洋人的洋屋下有多瞥扭。尤其是对方那些负责转译的外国译官,没一个是老实的好东西。
“你要译官,我们宫内就有了,不需要麻烦到查理先生特地跑一趟。少主也知道查理那家伙花名在外,晚上是很难找到人影的。”岩苍俊提醒他。
岩苍俊和鹰司武年纪相差不大,两人除去主人和家臣之外的关系,亦是交情很好的青梅竹马。不过在重视身分的规范制度下,岩苍俊对待这位少主的态度,不曾因此恃宠而骄。
“就算翻遍每一家高级妓户,也要把人找来。”鹰司武不悦地坐下来,开始审阅堆了一天的信件和公函。
才在书桌前坐下,他的眉头忽然皱起。“那个叫左雨萱的女孩子呢?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鹰司武想起今天正午,当他拿著从那女孩身上找到的洋物,去询问那些洋人时,对方是一致的吃惊反应。
那些见识广大的洋官们,从未见过那个定时会发出哔哔声响的洋物,不过他们对它很感兴趣,也很讶异他手上为何会有如此小巧先进、类似钟表的东西。
那个女孩所拥有的洋表算是为他争了一口气,也要回了一些面子。
“佐子女官天天都有固定回报,方才地还特地亲跑一趟。她说,希望能够请个大夫,帮那女孩看一看身子。”岩苍俊抱敬地向主子转告。
“她怎么了?做不惯粗活生病了吗?”鹰司武从笔架上拿起一只毛笔,将之浸入磨好的砚海中。
奈良墨的芳香沁入心肺,煞是好闻。
“不,佐子女官怀疑,左姑娘已有身孕。”岩苍俊一字不漏地据实以告。
“你说什么?”笔尖沽墨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是女官的初步推断。”岩苍俊也感到讶异。“少主,根据这一个月来的观察,左姑娘并无特殊的地方,除了当初在她身上所发现的奇怪衣物和洋玩意儿外,那女孩并无什么特别的。”“不,我不这么认为。”鹰司武一口否定他的看法。“她的身上一定有著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还是和洋人们的世界有关。”这是他派人暗中监视的主要原因。
那年轻女孩看得出来相当聪明机伶。这一个月来,她的马脚显然隐藏得很好,就连佐子女官也瞧不出她的真正心思。若她不打算在皇家后院待一辈子,迟早会有所行动的。
“若左姑娘真的有身孕,少主打算怎么做?”岩苍俊探问。
“等结果出来再说吧。”鹰司武的态度相当冷淡。
说完这句话后,他不再开口,专心一致地批阅案上文卷。
岩苍俊识相地退了下去。表面上不说,他却为左雨萱的安危感到忧心。
正值多事之秋的幕府,在和朝廷完成和亲之前,出不得一丁点枝节。不然,朝廷和幕府之间尊王攘夷的共识都还没达成,深爱鹰司少主的藤静公主,醋味已经一整桶了。
左姑娘若不幸怀孕了,那将会是另外一个祸害啊。
***
爆内一有宴会,所有下人势必都会忙碌起来。
左雨萱被派到协助厨房的工作。简言之,就是什么都做的杂工。
“喂,把这盘器皿送到菊院大厅,那边的侍女等著要。”不过才前脚跨入厨房内,后脚就被踢了出去。
“是。”左雨萱乖乖地拿著食器,走在通往今晚宴客的大厅长廊上。
平时大厅没人时,这条长廊阴森冗长得可怕。可一有宴会,则是下人忙里忙外、来住热闹得不得了。
左雨萱和其他下人一样,穿著粗糙的白色窄袖和服,垂袖之间,还有专门固定袖口用的绑带,以方便双手工作。
虽然已经被和服绑了一个月,她依旧无法习惯腰际间那透不过气的五花大绑。
比起那些王公贵族的衣服,下人的衣服其实已具行动方便性,只是穿惯现代服装的她,仍旧无法适应这种自虐的穿法。
走到长廊一半的时候,她匆忙的脚步忽然停下。
从刚刚就觉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仔细一想,原来是佐子那双眼睛没有黏在她身上。
奇了,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连佐子也忙得没空监视她。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趁著全宫上下忙成一团的时候,来个偷天换日大逃亡。如此大好的“落跑”机会,她岂能白白放过?!
“就这么决定。”择期不如撞日,眼看大好时机来临,左雨萱立刻拐进另一条走廊。
谁知她才走没几步,忽地,迎面撞上一个不知打哪冒出的冒失鬼……她唉叫一声,手上端著的器皿盘和对方撞个正著,散碎了一地。
“I'msosorry,lady.”一句充满牛津腔调的英语传入耳中。
“It'sallright.”左雨萱忙著捡拾散落一地的器皿,顺口地回对方一句。
“你……会说我们国家的语言?”撞得肚子吃痛的查理,讶然得睁大眼睛来。
经他这么一问,左雨萱的动作忽然停住。在这种时代,在这个深宫内院中,竟然还听得到标准十足的英语,难不成……她抬起头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高大挺拔、身著西式燕尾服的金发男子。
对方的五官相当出色,碧蓝色的眼珠衬著一张好看的容貌,像极了年经版的布莱德彼特。
“小姐,你是不是会说英语?”查理见她没有反应,连忙抓著她的手,改用日文问。
“我……”左雨萱慌乱抽回打量的视线,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刚她一时之间,随口以英语回答他,忘了自己所身处的时代。
为避免以后的麻烦,她不该太过引人注目。
“我不懂你说什么。”左雨萱抽回他紧握的手,装傻道。
“你是这边的宫女吧,叫什么名字?”见她如此冷淡,查理倒是相当意外。
据他了解,皇宫内的日本女人大多礼仪良好,就算不懂英语,对待外国人也都很有规矩的。然而眼前这位小泵娘,显然相当特别,他从她的言行举止上找到某种相当吸引人的特质。至少,他已经被她的冷淡和方才的流利英语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