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怀疑,公孙云根本没有吞下那颗药丸。而他,也十分后悔,三天前怎么不点公孙云穴道,使其不得动弹呢?
三天……他更怀疑,公孙云根本是确认他体内药效完全散去,才放他下山。
同时他也深度怀疑,这是公孙云报仇的方式。当日他春梦三天,现在公孙云就真的还他三天货真价责、绝不偷工减料的春梦……彻彻底底,毫不手软,其手段之残忍无道,他此生难忘……
有必要还得这么清楚吗?
他用力叹了口气。这正证明,人心不可尽信,以后他还是回到那个从不信人的王沄好了。
他,就是女扮男装的江无波。她把全脸涂黑,企图温水模鱼混出教去。她无颜见江东父老,无颜面对尝粪的勾践大师,所以遮脸啊!
这个忍字,她做得太失败了。
“闲云公子那么高洁无瑕的人,竟被妖女如此凌辱……”
斑洁无瑕是她江无波吧!
她咬咬牙,旋身继续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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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婬贼宫七郎,于十一月初五五花大绑于“寒雨山庄”前,身上婬药皆毁。
江湖婬贼兰大刀,于十一月三十吊于老里坡,身上婬药皆毁。
同日,春流堂地客大火,事后发现春流堂专贩售艳情无边合欢散……
十二月十日,百里铺大火,事后发现百里铺为制造婬药贩售采花贼之源头,各式婬筑药引尽缺,长达三年。
动手者手段雷同,疑是同一女子。其手段虽然略狠,但婬药药方皆消失于世间,从此少有人受害,此女功德无量。
江湖事记·三公子
云家庄第九代公子公孙云,将于明年年初退隐行婚。
云家庄史·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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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那端,一名执萧姑娘负手行来,状似悠闲,腰间叮叮当当的,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天奴铃声,而是市面上普通卖的铃。
这姑娘面貌黑漆漆的,但看得出相貌姣好,她的身侧跟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生得十分白女敕,腰间也有铃铛。
当这一大一小来到云家庄分庄时,看见庄外新公告,便借来书册翻阅。
“大姐,这上头在说你耶。”这几个月吃得很圆的小江弟高兴地说。
云家庄分庄弟子瞄了她一眼,又看看那小江弟,最后返身入庄。
她叹了口气。“歹事不可做……时候到了啊,小弟,以后你游历江湖时,切记,看见婬药就一定要毁,最好毁得彻底,以免害到自己。”
小江弟似懂非懂。
“还有,你记得,你什么文章都可以读,就是不准读〈洛神赋〉……读了有害身心啊!”她叹道。
有名看似分庄的大弟子匆匆奔出来,看看她一身翠绿衣裳,上前试探道:
“全油小烤鸡?”
她闻言,差点扑地。这是什么暗号啊?
“养生云家餐。”小江弟正色代答,瞄着大姐抚额哀叹。
那大弟子松了口气,道:
“总算等到……小烤鸡姑娘了。”递出一封信。“这是闲云公子的信。”
她慢吞吞地摊开,读了一会儿,道:
“我明白了,多谢。小弟,走了。”
“大姐,咱们要上哪儿?”
“嗯……先去买几只小烤鸡,然后上船去。你记得,上船之后,不管谁问你,你都说,小烤鸡是你买的。”反正小江弟被她养得肥肥胖胖的,多带几只上船,没有人会怀疑。
“大姐,咱们要回云家庄了吗?”
“不,我们要上船。”
两人花了一天到岸口,当然,中途她买了许多油腻腻的食物,让小江弟带着,并嘱咐不准吃光,最近的小江弟很有贪吃的本能。
岸口早已有大船等着。
“大姐,船耶,是要上这船了吗?”小江弟兴奋地问道。
一上船便是一生一世也离不开了,但,她内心深处又非常想上船。
“上船吧。”她笑道。
她让小江弟先行上船,而后慢悠悠地跟着上船。
甲板上,都是眼熟的数字公子跟弟子。
其中与她最为亲密的男人刚自船舱上来,他一瞧见她,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黑玉般的俊眸却是神采流动。
他回头对公孙纸笑道:
“人都到了。准备开船了。”
她负手上前,撇开目光半天,又往他瞧去。
“闲云公子名响中原,年方二十七,这么快就退隐,好吗?”
鲍孙云不以为意,道:
“我不想做的事,世上尚无人能左右我。”
她闻言,嘴一抿。被她套出来了被她套出来了!那天在天璧崖上他果然没有食药……哼,搞了半天,真正在忍的只有她吧。
“我十三即为公子,至今十四载,见过太多龌龊之事。利益冲突、一时私心,甚至男女间的风流导致悲局也不少,所以我从不给人多余的奢想。无波,一人练功究竟为何?从今以后,卸去公子名号的我,一心三思保护我真正心爱的人,再也不必顾及其它。”
她黑脸微微发热。
他笑着取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脸蛋色彩,蜜色颊面明显可见晕红。她眼波乱移,叹气道:
“当日真不该那样放纵的。”报应报应。
“你若对我没有七分情意,哪怕是服了十颗合欢散,也是会不动如山的。”他颇为含蓄道,而且笑得很愉快。
说得还真笃定,但她也不想反驳,不去做一些无谓的抗辩,反正事情都做了……唉,大不了当作强烈春梦版就是。
在天壁崖上最后一夜,沐浴饼后,她闻着他身上与她相同的特殊硫磺气味,想起当年他误闯天璧崖时也是一身的硫磺味,果然始于天璧崖,毁于天璧崖……怨孽啊!
他亲自替她绘上黑妆,让她自行下山,避开有心人的追踪。
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众人视她为妖女,哪知真正妖孽平常带着高风亮节的牌子四处安走……他大气得很,两人口头相约,任她行走几个月,每月定时上分庄报平安;而他,正让下一代接手云家庄,同时也定时将他的下一步告知,最后的告知,便是要她上船,一块远离中原。
她曾挣扎过。她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没有彻底拔除,但时常又想起在云家庄的一切。他安排暗桩小江弟在她身边,就是要她时刻记起在云家庄的生活吧。
鲍孙云见她神色柔软,扬眉伸出手。
“无波,老七还在伤上,船会驶得慢些,只怕咱们要在船上过年了。”
她望着他的手,嘴理应道:“也好。”
“到岛上稳下来后,你我就成婚吧。”
“成婚那天,公孙云的情史会让你看个一清二楚。以后,你的丈夫将会天天为你绘着妆点,绘着双眉,一生一世。”
她闻言,慢慢地与他交握。笑道;
“听起来好像不错,我十分期待。”
“以后别再下药,你用不着拿这种药来挑战自身忍耐的极限。”顿了下,他平静道;“我想,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污辱。”
“……我们去看看阿遥吧。”她满面通红,转移话题。
他没说什么,在她下船舱时,他突然道:
“最后一颗药丸给我。”
不给,绝对不给。她是有仇必报,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忍功够,可以忍气吞声,等待最佳时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发挥她最残忍的手段。
“无波?”
她当作没有听见,负手闪进舱房。这颗药,她一定要用在他的身上!
这一年年底,云家庄第九代公子与数字公子未曾通知任何人送行,就此远离中原,隐居某岛,不再以云家庄主人身份回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