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不作声,坐在床缘。
“显儿,男女授受不亲。”她非常和气地说。天地简直变色了,现在的公孙显,把她吃得死死的,她也不过小时候小小的欺压他而已,有必要这样钉死她吗?
他闻言,忽然嗤笑一声。“要白,妳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他难得嘴角噙笑,让她再度看傻眼。真的是……赏心悦目到极点了。
“药吃多,对身子总是不好。”
“是,我知道。”但她不得不吃。
“每天晚上都服药,一觉到天亮吗?”
“嗯。”敢情他是来挑灯夜谈的?
“妳服药入睡,外头就算天翻地覆,妳也无法醒来,是吧?”
“是。”
“有人进房,妳也醒不过来,我可有说错?”
“……是。”
“为什么不锁门?”
她低头啃着她记不住名的食物,好半天才闷声回答:
“岛上不会有外人。”这座岛是兄嫂的归隐之处,所雇的仆佣都经过筛选的,都不是外人。
他没有说话。
她盯着床缘一点,声量更轻了:
“不管有没有锁门,有心想进来的就算是破门而入,我也听不见的。”
他沉默一阵,再说话时,语气带点异样的柔和:
“妳不必再害怕,我在岛上这些时日,就陪着妳入睡好了。”
她抬头瞪着他。“你……陪我?”
“嗯。”他盯着她看。
她立即撇开视线,不敢再对上他的眼。他的意思是,她睡得像猪一样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就坐在床缘给她安全感?
“也可以这么说。”他非常清楚地回答。
她这才发现她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她满面羞红,摇头,道:
“我不习惯有人盯着我睡觉。你的心意我很感谢……”开玩笑,让她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他盯着看整晚,她才不要!
他手一挥,烛火顶时灭尽,房内迅速沉入黑暗里。
她哑口无言。
“妳安心了么?”
今晚无月,房内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见他了。迟疑一会儿,她朝他的方向摆摆手,试探问道:“我在做什么?”
“说话。”
她扮个可怕的鬼脸。“现在呢?”
“……在月兑衣服睡觉吧。”他道。
她忍笑。“我都和衣而眠,不月兑衣服的……你真的要守夜?”
“嗯。”
她笑瞇瞇地盖好被子,乖乖躺好,又往他那方向看一眼。
有他在,她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恐惧一醒来是不是还在原处,是不是已经发生什么事而自己完全睡过去。岛上的人,都是好人,但她心里总是会害怕……
棉被里的手指悄悄移到床边,轻触他的手。
有碰到就表示人在,人在她就安心。
“那我睡了喔。”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占他便宜。
“嗯。”
她干吞药丸,意识立灭的剎那,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显儿显儿……喊着他的名,心里好像有点甜滋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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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清醒时,下意识模索,碰到食盘,她胡乱拿了食物闭眼就吃。眼睛没张开,还真不知道在吃什么,只是这次食盘的位子不太一样,像放在床上似的。
她半掀了眼,瞧见她的亲亲侄儿双臂环胸,就半倚在床头上睡了。
她心一跳,不受控制地在他睡颜上留恋着,他还真的守在床边一夜呢。面颊热热的,她腼腆地撇开眼,又忍不住转回来时,瞧见他张眼对上她的目光。
“轰”的一声,她面红如血。她吶吶道:“你醒啦。”
“嗯。”回应有些倦意。
“你……一定没睡好吧?”看他一脸疲倦也知道。
“嗯。”
她倒觉得她睡了好觉。有点内疚了。“那……你补眠好了。”
他盯着她半天,点头。“也好。”
她才要答话,忽见他朝她倒来,幸亏她眼明手快,及时捧起食盘,任他倒向她的大腿。
“……”她瞪着安枕在她腿上的男人。
还用问吗?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竟然用这招……一报还一报,昨晚他守夜,现在轮到她报恩。她的显儿明明是一板一眼的小孩,何时学会这种招数的?
她吃着食物,见他还真这么理所当然枕在她腿上睡大觉,她只好拉过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反正她成天无事,就只会吃,陪着他也没有差。
她怔忡地望着他,非常小心地把玩他略淡的长发。如果、只是如果,没有十二岁那件事,现在她可能早夭了,也有可能还活着,有着能配得他的美貌。
他来,真正想求的是什么呢?
是十二岁的公孙要白,还是现在的公孙要白?
“英雄当与美人配……”她轻声对着沉睡的他喃道:“所以,我不配你,我当你姑姑,偶尔写信给你就好。”语毕,深吸口气,振作地面带笑容。眼睛有点雾雾的,没关系,用力眨一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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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看见了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有点圆的年轻姑娘,依稀可以窥见她眉目清美,她的眼儿弯弯,笑得十分开心,面露慧黠带点娇气,还有几分顽皮。
画的右上方,提了一段字,墨迹未干,显然作画的人还没有走远。
她轻声缓念着:“蕞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她慢慢地蹲下,圆脸埋进画里。
所谓伊人,是指她吗?
十九岁的相貌,神色却是她十二岁的样子。现在的她,曾有的热情早就消失殆尽,再也回不去了。
肮部有些疼痛,她直觉要拿篮里的烧饼吃,临时又看见那被她弄皱的画像。
突然间,她丢了烧饼,踢开她食物的篮子,踩烂落在地上的烧饼,才踩两下,月复部开始遽痛,痛到她无力跌坐在地。
“要白……要白!妳干什么妳?”
有人硬是从她背后抱起她,她挣扎叫道:“你放开我!鲍孙显你放开我!”
“张开嘴!我叫妳张开嘴!”
她撇开脸,避开嘴边的烧饼,紧紧合着嘴,就是不张开!死也不张开了!她感觉到自己被丢上床,正要踢他,他却压了上来,硬是撬开她的嘴!
“我叫妳吃下去!”他怒声叫道。
她不吞不吞……
“吞下去!”
下颚被扣住得死紧,月复若火烧,烧得她好痛好痛,不吞不吞她死也不吞……眼泪滑落,她开始狼吞虎咽。
他见状,连忙递过小烧饼。
她抹去满脸的眼泪,低声说道:
“你别再压着我,我很难受。”
他死死地盯着她,没有起身的打算。
她终于耐不住,瞪向他,随即微怔。他苍白的脸庞全是汗水……她涩声道:
“你回去好不好?”
“妳真这么讨厌我?”他的声音比平日还要沙哑。
“……你在岛上待了半年多了,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妳真这么讨厌我?”
她有点气了,恼声喊道:
“我讨厌你喜欢我,我讨厌你每天帮我守夜,我讨厌你出现在这里,我讨厌你不去娶老婆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你回去你回去!”
“妳不喜欢我么?”
她闻言,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
“显儿,你遮住我的眼睛好不好?”她要忙着吃东西,哪有空手呢。
他的掌心轻轻压住她的双眼。终于不用看他的眼了,他什么都好,就是老爱故意让他那双充满奇异感情的眼在她面前流动着。
他长得像嫂嫂,可是嫂嫂的眼睛没有他这么赤果果。
现在,就算她张着眼,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她轻笑出声,摊软在床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