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吸鼻子,听见脚步声自长廊而来。她抬脸,用泛红的眼眸迎接进屋的人。
然后僵住。
来者,是个少年。
一身镶着金线的黑衣,个头比她高上许多,气质偏冷,相貌有点眼熟,五官生得太好,是个俊俏儿郎耶……蓦地,她面容通红。
“妳在发什么呆?”他忽地开口,迅速上前取饼几上水果硬塞进她的嘴里。
她茫然但自动自发嚼着,忽然发现自己一身单薄的内衫,立即拉过被子遮掩。
“你你你……你是谁啊?”就算她有点胖儿,也不能这样贸然闯进一个大姑娘的闺房里吧。
他闻言,眼神古怪,端过果盘,就坐在她的床缘。
“你到底是谁?”昨晚,那抹人影好像是他。近日兄嫂叔伯都不在岛上,只有几个仆人照顾她,那些仆役都还活着吧?
那少年不发一语,又塞给她一片瓜果。
“其他人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都忙着呢。”他淡声道。
听起来不像有恶意,也跟大哥大嫂他们相识,这让她松口气。她在岛上这么久,相处的都是年纪至少大上两轮的“老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孩呢。
咳咳,美丽的人儿被人欣赏是理所当然,她偷偷欣赏个过瘾,长这么大,真的没有跟俊美少年郎接触过耶。她圆脸有点发热,心跳莫名加速,虽然很失礼,但还是要继续吃着维生的食物。
“那个……请问,你是谁啊?”
“妳认不出我?”他的语气遽冷,直勾勾地望着她。“我却认识妳。”
这么俊俏的少年认识她,没理由她会忘记的。她想了一下,试探地问:
“你也认识公孙云,对吧?”
“嗯。”
第九章
午后的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她及时躲进瓜棚架下。幸亏岛上四季种着蔬果,就算她篮里的番麦吃完了,也可以随时摘下水果保命。
现在她有点气,也有点不知所措。她那个亲亲侄子,这半个月来就住在岛上,天天面对她……让她很心虚。
他好像真的想娶她耶。有没有搞错?明明是姑侄,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才十二岁,那时他十岁而已,不也是个小孩吗?
看看他现在的相貌,她深深体会岁月能彻底改变一个人……从小她就很喜欢漂亮的东西,小时候的公孙显,眉清目秀,但就是个孩子嘛;现在的公孙显,升等成俊俏郎君,虽然是个少年,但已经比她还高了。
她抚着双颊,有点懊恼自己不够坚持的小芳心。
“妳躲雨不躲小心点?”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
她吓一跳,连忙回身,正好瞧见他的外衣罩在她的头顶,扑鼻都是他的气息。
心口竟然在狂跳!
她跳什么跳什么?是侄子是侄子耶!不跳不跳!
“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儿?”
他低头数数她篮里的番麦,确定她够吃还有剩,才捡了条番麦,剥下外皮,简洁答她:“我功夫好。”
“才不呢,你功夫哪儿好?”他习的是正派内功,光是根基就打好几年了,他才十七岁能学到多少?
她见他咬了一口,开心笑道:
“好吃吧,这是傅哥哥寄来的,说是从西番带来的,没想到会试种成功呢。”
他沉默一阵,才道:“傅临春寄来的?”
“是啊,”她啾他一眼。“你不知道吗?”想来,他也不是非常关心她嘛。
俊美的脸庞完全没有任何波动。半晌,他语气阴冷道:“傅临春不适合妳。”
她一头雾水,一时答不上话来。过了会儿,她小心地问:
“你跟傅哥哥间有事?”
“没有。”
才怪,原来他会突然出现在岛上,是云家庄二位主子不合啊,他身为武先生,照说是庄里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哪来的空闲出中原,一待还是半个月以上的?
雨势斜打进棚里,她直觉退后,却撞上一堵温热的身躯,她脸微热,要离开点保持距离,却有人扣住她的肩,让她不得动弹。
她瞄着搁在她肩上男人的手……他一直没有抽手,就这样明目张胆压着她的肩,好歹她也是个姑娘家,他是把她当成姑姑还是不把她当女人看待,才这样随便?
虽然有点气闷,但她现在也不会多做什么奢想。如果有人走过这里,看见他俩在瓜棚下紧靠着躲雨,只怕也没有人会误会他们有什么暧昧吧。
一个玉树临风,前程似锦;一个却是……差太多了……
她默默吃着她的番麦,却是食不知味。傅家哥哥是有心人,怕她吃到乏味,专找些岛上难得一见的食物,可是他不知道她不怕食无味,也不怕一清醒就得吃,她只怕这样的日子没有期限,万一她七老八十了,没有牙齿了还得用这种方式活着,该怎么办?她一想到就害怕。
“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傅哥哥。”她直觉应道。
身后的男人又沉默了。
她只当他向来惜字如金,随口问着:“傅哥哥有意中人了吗?”
“不知道。”
在同间庄子里还能不知道,那这两人真的有问题了。等大哥回岛后,跟他提提好了,公孙与傅姓两家是世交,好像还没有过不合的情况发生呢。
“那像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循着他的指点,看向天上的白云。她松口气:“雨要停了呢。”
“那像什么?”他重复一次。
“云啊,那不是白云吗?”她疑声道。还是他看见云上有仙子了?她等了等,见他没给真正答案,便道:“雨停了,我要回去了。你也要一块回屋里去吗?”
“嗯。”
唉,她宁愿自己回去。“那就一块回去。”
“好。”
他主动拿过她的食篮,只留下她正在吃的番麦。她有点愣住,接着她脚下虚空,眼前一花,她吓得惊叫出声,再一定神,发现自己被他打横抱起。
“你你你做什么你?”
他垂下漂亮的黑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水漥。我抱妳回去。”
她瞪着他看。
他神色平静,目光须臾不离她,再道:
“现在,我比妳高、比妳壮,三叔抱得动妳,我也能。”
她还是傻傻地看着他。
他深沉的黑眸带着天生的冷漠,跟那个十岁的显儿有点像,但他眼里多了那种让她不敢直视的奇异情感……又跟十岁的显儿不像了。
她转移视线不看他,当作不知自己满面通红,轻声说道:
“我不喜欢有人这样抱我。”
时间就好像僵在那里,他连动也不动,她又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只能内心咕哝:给你重给你重下去,看你能撑多久!
别再看她了!现在的她,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看什么看!重死你……不,是重垮你!
“妳不喜欢这种抱法?”
“嗯。”她用力应声。
忽地,她天眩地转,原以为他放她落地了,哪知她的脚还是虚空着,定睛一看,她只能瞪着他的背,头重脚轻。
“你干嘛你?你放我下来,我头晕!”她轻捶他的背。哪有人这样的!
“我扛妳回去。”
有没有搞错?没人这样对一个姑娘的!粗鲁!粗鲁!
“公孙显,你放我下来啦!”
他大步流星,无视她的抗议,就当扛米袋回屋去。
轻轻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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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见他进房,她呛了一声,立即把药丸吐出来。
差点,只差一点点就吞进去,然后一觉到天明了。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她没好气道。
“我来看妳。”
白天看,晚上还看?她开始怀疑他准备当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了。她有点委屈:“你看完了吧?可以出去了,我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