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
“没、没事!”捕头再一次扣住她时放轻力道,以免一个粗心就把她弄到骨折了。她的手骨……好纤细,简直一捏就碎,这种女人能引爆炸药吗?
“我没有认罪。”她轻声道:“我跟你上衙门澄清,很快就能回来了。”
“都证据确凿了……”
“什么证据?”她认真地问。
“矿场是本县的命脉,人人蒙它受惠,没有岁爷就没有它,没有它就没有常平县的安居乐业,唯一会见不得咱们好的就只有外地人,这就是铁证。”
她万万没有料到所谓的证据确凿,竟然只因她不是本地人……她连矿场都没有去过,如果县太爷因此判她罪,那真是无法无天了。她仍是一脸从容,点头答道:
“好,捕头大哥,我跟你们上衙门一趟,跟县老爷说个清楚,我想常平县不是是非分不清的地方,说清楚就没事了。”
捕头古怪地看她一眼,回头对那客栈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苦着脸接受,准备待会儿将那货袋给烧了。
反正……这外地姑娘是没法子走出衙门了。
当捕头准备押万家福回衙门时,马蹄声从还没有人烟的街头响起,一匹白鬃骏马破雾而出,矿场堡头年有图气喘如牛地在后头追着——
“是岁爷!”
马上骑士立时察觉这一头的异样,拉缓马速转往这方向。
“岁爷,您肯让我坐在您身后了吗?”年有图感激涕零,正想爬上马,又遭崇拜的岁爷一脚踢下。
岁君常缓缓扫过数十名捕快,视线落在中间的万家福。
“这是在干什么?一大早所有捕快都出来抓杀人魔吗?”他发出令人头皮发麻又难听的声音。
“岁爷,已经抓到犯人了!就是她炸毁岁爷矿场的!”一名捕快讨好地说。
岁君常闻言,连眉头也没有皱过,问道:
“你们动作倒是迅速,证据呢?”
“她是常平县唯一的外地人,这就是证据!”
“是谁叫你们来抓人的?”
“是县老爷亲自下令的,一定要为了岁爷抓到凶嫌,若是犯人挣扎,为了岁爷就地格杀也没有关系。”
“县老爷下的令?有图,你差矿工去跟你爹说的?”
年有图惊吓得回神,点头又摇头。“我想应该是有矿工去通风报信的吧……”
岁君常哼了一声,利落下马,随口道:
“你跟你爹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都指向外地人啊。”
“大伙都这么想的,不止我。”年有图抗议道,投向万家福的眼神十分无情。
岁君常走到她面前,慢慢地打量她一身荆钗布裙后,眼瞳映了一个“丑”字后,才说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妳还在笑?”
“我没有在笑。”万家福答道:“这是我天生的。”
他闻言,微诧地打量她天生的笑颜。笑眉笑眼笑鼻,看起来很慈爱的笑颜竟然是天生的?恶劣的趣味悄悄滑上他俊朗带沉的五官,他招来捕头。
“捕头,你瞧,她像不像是计谋得逞的笑?”
捕头愣了愣,看向万家福。“岁爷说得对。没有人会在被冤枉的情况下还笑得出来,肯定是有问题。”岁爷的话,在常平县如同圣旨,不会有错。
“既然她不是冤枉的,就带她回矿场,我要亲自审问她。”岁君常说道。其声平板如死人声音,完全破坏他出色好看的相貌。
“等等,就算要审,也该由县太爷来亲审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岁君常毫不留情地打断——
“在常平县我就是天,连县太爷也不敢吭上声,我要判妳死罪,县太爷也只能签署相关文件,撤销妳的户口,让妳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死人!”
万家福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在这世上还有无法无天的势力。常平县是个上县,人口数量极大,凭此人一手遮天,不怕闹出事?现在不是太平盛世么?
她在各县行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霸王情况。明明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坏事做绝的恶人……等等!
她目不转晴地凝视他的俊颜。
岁君常见状,哼了一声,正要转身叫年有图带她回矿场,忽然身后响起疑惑又沉稳的女音:
“岁公子,你面对我时很紧张?”
黑眸立即瞪视她:“当然不会!”
“可是,你在冒汗了。”
“妳在胡扯什么?”
她盯着他优雅的嘴形。“你的嘴角发黑了。”黑得好快啊。
岁君常一怔,直觉要模上嘴角,脑中却迅速闪过自己在获知矿场出事后,直接骑马奔向矿场。
马具是早已备好,但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碰过马具——如果有毒,必是由肤入体,他立即警觉握拳,避开再染毒素的可能。
“你是不是中毒了?”她讶问。
“岁爷!”年有图就在他身后,第一时间察觉他的不对劲。
“别碰我!”岁君常喝斥。俊美的五官短暂的扭曲,毒素腐蚀极快,他立时感觉五脏六腑起了滔天大浪。
疏忽!疏忽!竟然会忽略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会提前下药,他以为至少等京师税收官前来,再来痛下杀手!
这对他真是一种耻辱!
“爷……不对,爷中毒了!”年有图大惊失色,没有看过一个人的脸竟然能黑得这么快!
“岁爷!”捕快纷纷要上前。
岁君常动作极快,不倒向捕快或年有图,反而将重心移向万家福,逼得她不得不出手支撑他。
她的力气不大,根本吃不下他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连连往后跌去,最后跌坐在地,连带他也压倒在她身上。
“爷!”
“全部不准靠近!”岁君常咬牙切齿道。平日不太有表情的俊颜,如今满溢生动的怒火。
“请快找大夫来。”
细柔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镇静地响起,意外地让惊惶的众人安定下来,纷纷叫喊找大夫去。
这声音出自他身下压住的女人。
她一点也不紧张?毒由肤入体,他是宁愿死个外地人,也不想毁了常平县任何一个百姓,她不怕吗?她没有中毒吗?一连串的疑问滑过心底,他却无暇顾及。这毒来得又快又猛,分明要他连“遗言”都来不及说。眼前一片发黑?他紧掐着她的双臂,忍着痛苦道:
“有图!”
“我在!爷!我在!”年有图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极力不碰触他的皮肤,守在一旁。
“我就是常平县的王法,谁敢动我的矿场、谁敢对我下毒,就得接受我的责罚,明白了没?只有我能处置她!”他急促又清楚地指示,忍着最后一口气。
“是,我明白。岁爷,我会在您清醒之前,看住她的,不让任何人先您一步解决她!对,我亲自押她进矿场,等您亲自审问,连县太爷也不准靠近!”
老大夫踉跄奔来,岁君常也不理,顽强地等着年有图更确切的保证。
年有图只得着急地许下承诺:
“岁爷您放心,我立即叫衙门签署转让契,让她先归进岁家矿场的名下,到时您要怎么凌虐她都成!”彻底不理万家福看他的眼光。
岁君常听至此,神智已然不清,虽然昏厥在女人怀里是他一生的耻辱,但只要他没死,这种耻辱一向可以洗刷的……
“他昏倒了。”软声细语再度很从容地响起。
可恶!
谁说他昏了!她到底怎么搞的?不是毒由肤入体吗?为什么她安然无恙?
要他承认比一个女人还不如,他不如死了算了!
“他真的昏了,老大夫,接下来该怎么办?”女音再度道。
他还没有昏,不必这么强调,可恶……他没……昏……意识被迫赶进深层的黑暗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会一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