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真价实。怎么?我不像吗?”他有趣地问。
“不像啊……右都御史,你真是失职了。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无聊的事,不顾官事,我猜你的位置迟早不保了。”
他闻言,哈哈大笑:
“哪来的天真小泵娘?要保住辟位的方式有很多。顾官事?这年头谁在做?”眼睛一眯:“聂家想骗人,也只能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是番人,我看得可多了,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相貌,更不可能有你这种发色,你这种发色我只在一头狐狸的毛色上看过。我决定改变主意了,继续半年前被殷戒那小子打断的事。”
他是要把她当狐狸猎?有病啊!当街杀人是死罪吧!
掌心在发汗,瞪著他拉起弓,她骂道:
“你打死我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吧?”
“本爵爷做事一向只图高兴而已。那头野狐的毛色是我生平仅见,却被殷戒打断,现在能再续缘份,啊,本爵爷真是高兴!就冲著我这么高兴,我数十下让你有逃命的机会好了,逃不了就别怪我了。”
缘他这个大头鬼!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啊。
她眯眼恨恨地瞪著他,他已瞄准,在看见她的眼神时微怔了下,然后笑道:
“要不是我不信鬼神,我真会以为你就是那头狐狸了。一……”
她转头就跑!
她的人生从火星最接近地球的那一刻起,就搞得—团乱了!拜托,有没有搞错!她只是小市民,小市民而已啊!
一辈子赚著小财,有病看病、没病就活到老,从来没有预料自己的下场会是被古老的弓箭穿心!
全世界有多少亿人口,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她?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还是她前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三……”
“咚”地好大一声,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肩头一阵剧痛,行动被抑制住,低头一看,袖子被长箭穿过,狠狠地钉在门板上。
“哎呀,真巧,是封沄书肆的大门呢。”
她又急又怒地回头,看见远处那人笑容里带著杀气,眼眸流露出……等等,是她错觉吗?右都御史的眼形跟殷戒好像啊……
“十。”他笑道。
她甚至来不及月兑口骂人,就见他再度放箭,箭头直逼她而来。
混蛋!搞了半天,她会来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迎接这种死亡的方式吗?
早知如此,在城郊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抱了殷戒再说!
早知如此,就快乐地在这个古老的时代里过活,不刚再想过住的生活了!
不用看了,用听的也很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箭身破空而来的尖啸声。
“殷戒!”她闭紧眼,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出心里唯一的名字。
殷戒走出书房,林怀安在门口等著,问道:
“爷,今晚要在府里睡吗?”
殷戒一怔,回头看了书房一眼,摇头道:
“我是来跟四爷谈点事,没要留在府里。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林怀安福了福身,正要退下,殷戒及时叫住她。
“怀安,你知道四爷已经把你的卖身契转给我了吗?”
“四爷跟元总管没告诉奴婢。”转给了殷爷,是不是要收拾包袱到那间破宅子去啊?
“废话,我都不知道,你会知道?”聂府的总管元夕生从转角走出来,瞪了她一眼,再转向殷戒问道:“殴爷,是刚转的吗?”
殷戒应了一声,随口道:“细节你可以去问你家四爷。怀安,你不必今天跟我走,过两天再来也无所谓。”语毕,跟他们摆摆手,便要疟出聂府。
元夕生立刻跟上?“殷爷,我是府里总管,理应送您出门。”
殷戒没拒绝,只道:“接下来的事也要麻烦你了,夕生。”
“是,我之前听四爷说过了。您放心,买仆跟修屋子的事都交给我,可您确定要怀安过去吗?”
“嗯。”
元夕生思索一阵,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殷爷,别怪我没提醒您。她看起来是挺美丽的,但性子几年如一日,跟她当初进府时没什么两样,天真得可以,我怕她笨手笨脚,不知道如何去教导新仆。”
“要教新仆你就够了,我听四爷说,你自告奋勇要去我宅子打理,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爷,这是我该做的。”身为一个天生的总管,他实在看不下去那座破宅院就这么荒废下去,只有这个理由而已,真的,
殷戒再应了声,道:
“至於怀安,你也不必担心她笨手苯脚。我来府里过夜时,她照顾得挺好的,我想,到了我那里,她也不致出什么人错误。”走到了大门,他示意元夕生不必再跟。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元夕生忍不住月兑口问:
“殷爷,今儿个我听人说你跟半月书铺的小老板共坐一骑……他们说你快马出城。爷,你从不在大街骑马的!”
殷戒微微—笑:
“那今天就算破例了吧。你放心,我避开人群,没伤到人。”
“这是当然!您一向斯文有礼,怎会做出伤人的事,又不是右都御史!我是说,对方可是半月书铺的小老板啊!”
“嗯。”
元夕生等了等,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解释,心里有点恼了。“爷,半月书辅也是卖书的,就算只是卖什么捞什子的旧书,跟封沄书肆就是对头!连南亚斋也好几次派人去探消息,您知不知道这两天有多少人去半月书铺,封沄书肆宅无一人啊!”
“你的个性果然就像聂四说的,天生的包打听又像老母鸡一样保护手下的人啊。”
元夕生听他牛头不对马嘴,老成的脸庞微愕。
殷戒挥了挥手,道:“你放心吧,那只是图鲜而已,过两天人潮会回笼的。我宅院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理元夕生的欲言又止,迳自走进黑暗之中。
凉风吹过他的衣衫,掀起了他束起的黑发,一身灰黑色的长衫尚未换掉,任由下午她的气息沾在上头。
“这种事也要我帮忙……”他叹息。聂四关心的事可多,连府里大小事都得推上一把。不像他,了然一身,无牵无挂……不了,现在心里有个人了,要顾忌的事变多了,心里也变踏实了。
这样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反而觉得长久走在黑暗的甬道里,突然间有了光芒。只是……他以为女人喜欢肢体的情爱,抗拒不了的吸引,至少,他看过太多次男女交媾,无一例外。
他很明白她喜欢他,只要占有了她的身子,得到了她,不管她家乡在哪儿,她都会留下。他……搞错了吗?
还是她的行为太古怪了?
“恋爱?”他喃喃地,有些疑惑。
忽地,凉风再度袭面,眼角闪过一抹红影。他愣了愣,迅速转身。
“半月?”不对!半月个头儿虽小,却还不至於像侏儒一样。但那异样的红黑交错的发色绝不会认错——
扑通一声,心头跳个老高。
三更半夜,她不会笨到出来四处游荡,更没有能躲过他利眼的功力,除非——
不对,世间无鬼神,至少他不信鬼神。半月好好待在书铺里,怎会有事?
虽然这么想的当口,仍不由自主地往小书铺的方向走去。
才走一步,就看见对街屋檐上有一抹红影。定睛一看,瞧见是当日他顺道救下的野狐。
他暗松口气,对上那狐狸的眸……
在黑暗之中愈看愈心惊,那眸、那眸竟然神似半月,还是半月神似它?
突地,它转身而去,他追了几步又停下,那狐狸也眼著停下,他内心大惊,见它再度奔向大街,他毫不迟疑飞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