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代剑吗?恁地看轻我了吧!”
“不然你送把剑给我好了。”
“哼,胡言乱语!今日看我追魂剑非削下你那张嘴皮不可!”招招直攻她周身要穴。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她防守防得很困窘,很狼狈。好几次差点滚下屋去,可是心头疑惑很想获得解答。
“问我为何取名追魂?很简单,这把剑一动手就得要见血!”过了几招发现此女功夫果然奇差无比,全仗灵巧的轻功闪移。
“不,我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剑鞘?”师父曾说,没有剑鞘表示此剑魔性颇重,剑主杀气必然可怕。但,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重点,她一直很想知道的是——“我第一次瞧见你就很想问了,你把剑系在腰间,又没剑鞘,你带着它到处又走又坐,不会反刺伤自己吗?”
“……”他短暂失神,没有料到她会冒出这种奇怪的问题。
她扮了个鬼脸,转身欲逃,他立刻喊:
“李聚笑,闵总管不会将闻人庄的秘密告诉杀死他之人,如今为了证实你的清白,唯有将秘密说出来。”
“哼。”她哼哼笑笑几声,不理。
“就算不谈秘密,那闻人剑命呢?”见她身形一顿,他就知赌中了要害。他飞身上前,大声喊道:“我知道你爱慕他、喜欢他,就如同白日你见到的那对奸夫婬……师兄妹一般!”
她回身,面露极度震惊,说出来的话抖啊抖的:
“我爱慕他……喜欢他,就如白天那个、那个……”实在无法说完整啊。
“哼,一见钟情的事我可见多了。闻人剑命长相俊美,又是闻人庄的舅爷,即使没有实权,他的地位仍不可小觑,加上他的气质不同于江湖莽汉,会有女人喜欢他,并不意外。我早就发现你时时刻刻注意他,看他的眼神充满迷恋……”
迷恋?有吗?有吗?她捧住双颊,不敢相信。
“三更半夜,你飞檐走壁,为的不就是去私会他这个情郎吗?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有没有情,那可就难说了。”
她微启双唇,讶道:
“你在说什么啊……”害她脑袋乱轰轰的。
欧阳罪撇下冷唇,怪她的装模作样,直截了当道:
“不就说,你迷恋他、爱慕他,巴不得与他情话绵绵、恨不得与他共谱连理吗?”
她错愕万分,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瞧,你在笑了!”笑得多啊。女人,都是一个样儿的。
“哇,连我在笑你也瞧得出了。”连忙抚上没有血色的唇办。多冤枉啊,她就说她这一对笑窝害死她了,明明她头皮发麻,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还能说她在笑?
天地明鉴啊!
扁是说迷恋他、爱慕他,就让她浑身发颤。情话绵绵、共谱连理……天,她自幼在山上长大,在师父身边学习写字背书,可是师父从来没有解释什么叫“芙蓉帐暖度春宵”;下了山人多嘴杂,再粗俗的话她也听过,才知道……脑中蓦然浮现一个美丽的果背。糟糟糟,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她又要喷鼻血了!
“咱们可以打个商量,我可以帮你。”
“帮我?”她一时回不了神。
“你若愿意将秘密告诉我,并发死誓不再告诉第二人,我愿为你向闻人不迫证实你的清白;愿动点手脚,让你委身于闻人剑命,这样的条件,对你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夜色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极大,她咽了咽口水,抖抖身子。
“你要动手脚?什么手脚?”把闻人剑命五花大绑送到她面前吗?
“话何必说得太白?闻人剑命一向不动七情六欲,要你委身,自然得借助药了。”
“药……拜托,别让我幻想……”一幻想,浑身不对劲。尤其她以胡思乱想见长,一提到委身药,会让她很不规炬地想到白天不小心撞见的“果身奇景”。
闻人剑命的果背……天,她要头晕了。
“你不肯?”他眯眼。
“闵总管的秘密,我根本没有听啊。”她哀叫。
“你找死!”他一怒,快如闪电的飞身逼近,剑锋直攻她的门面,见她轻松侧身相避,他行剑动作不断,身若飘絮,自认三招之内……不,五招……十招……
愈来愈惊讶,见她明明以左撇子之身挡剑,挡得如此狼狈,怎能连避数招而不落败?他心一狠,痛下杀手的同时,忽见她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他砍落的白色袖袍。
药味在身后!
全拜今晚南风之赐,他立刻回身——
“哎呀,不妙,被发现了。”嘴里说是不妙,依旧没有换下脸上的笑意。
事后,欧阳罪自认绝对能接下她那一招的,只是刹那的震惊,让他犯了兵家大忌。幸而她的功力普通,没有好到能在一刹那间取下他的首级——
当时的他,震惊无比啊!
闻人庄的功夫一向只传闻人姓,绝不外传,而他之所以学到闻人家的剑术,全仗他们施舍;甚至他敢断言,这世上唯一学得闻人剑术的外人姓,只有他欧阳罪。
所以,当她从背后偷袭的那一招,很粗糙、很笨拙,只具形而未达意,但,他仍然认出这是闻人剑术最简单的一招,也是在危急之中最能制敌的一招。他顿时僵硬,然后她扮了个鬼脸,枝条抵在他胸前时,拂手一丢,人便消失不见。
等他回神之后,连忙在夜里四处张望。
“在那!”他眼尖,瞧见远处屋内回廊有黑影,立刻飞身落地,奔向该处。
未久,伏在房檐下的李聚笑翻身而起,没有费神瞧欧阳罪是否去而复返,只选了偏僻的方向飞跃而去。
黑夜里,白色的身袍遇风飘扬,飞姿轻盈,宛如无骨身躯,融进风速之中。
双足几乎不点屋瓦,最后停在一栋屋子之上。
放眼所及,已到闻人庄的最偏僻之地。弯眸微流疑惑,匆闻屋内传出细微的泣声——
“舅舅,我受不了……”
“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你必会后悔。”
她闻言,慢慢垂下眼,盯着脚下的瓦片。
“舅舅,如果不能跟你说,我还能跟谁说呢?那华师傅简直是天杀的混蛋!三不五时就来报讯,今天又来说江湖上有哪几个新人武功高强!倘若他们来找我挑战,我打不过,坏了闻人庄的名声,教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爹跟外公……呜……”
“坏了就坏了吧。”淡漠的声音带丝绝情。“你再说下去,会更懊悔的。”
“呜……名气大也是很辛苦的。你不是江湖人,不知道成名后的痛苦,那个混蛋华师傅,准是看穿我会心惊胆跳,三不五时来耍我一下——”
“他没看穿,你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没丢了闻人庄的脸吗?舅舅,上个月才来个后生小辈,在庄前叫嚣,要跟我挑战,以为打赢了我,就可以取代我在江湖中的地位。我吃饱闲着,成天等人来挑战吗?我还有事做,还有一座庄园要管,我置之不理,他竟在外头放话骂起闻人祖宗十八代来,我还得一笑置之,我怎么这么委曲求全啊,呜……”
“你尽量哭吧,待会儿你会哭不出来的。”
“舅舅,你是听烦了我的抱怨是不是?我只剩下你可以哭诉啊……身为一庄之主,连闵总管死了,我还得维持庄主的威严,只能躲在你这里掉泪……舅舅,我真的只剩下你啊,你不要离开我……”
屋顶上,李聚笑露齿一笑,空洞迷乱的瞳眸读不出任何思绪来,然后,她踩住一片瓦,一使劲,脚下瓦砖尽碎,整个身子重心不稳,笔直地跌落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