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他这是原谅她了吧!
心中怀有如此的认知,隋络络这许多天来,终于感觉到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当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刚想说两句感激的话来,却听得尹骕骦道:“快走吧,急着赶路。”
“嗯!”隋络络大声地应道,随即夹了马肚子,让“骕骦”于道路之上风驰电掣。只见两骑绝尘而去,在山间小路上扬起一片轻尘。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一路向北,几乎是马不停蹄。白日之中,两人一人一骑,并驾齐驱。到了晚上,尹骕骦就翻上黑马“骕骦”,让隋络络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小睡上一会。而那镇子里借来的枣红马儿,虽然无人骑乘,却也乖巧得紧,跟在“骕骦”后面,于夜间疾驰。
起初,隋络络还觉得在马背上休息甚是颠簸。不过,毕竟是赶了一天的路,已是疲累至极,再加上还能抱着尹骕骦的腰,这让她心中不免偷笑。于是,没个半盏茶的工夫,就安安心心与周公嗑牙去了,并且还不时地小呼噜一下,听得尹骕骦不禁苦笑。
这样赶了两日多的路程,隋络络除了受罪之外,倒没吃别的多大苦。但尹骕骦和两匹马儿却快熬不住了。见他两眼之下浮上了层淡淡的黑色印记,隋络络只觉得心疼,“尹骕骦,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用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歇够了,多谢。”尹骕骦道了声谢,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隋络络不禁向天上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在逞什么强啊!且不说现在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候,离中午休息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就算是时间隔得不久,他中午那能叫“休息”吗?不过停下来放任马儿吃了两口草,他自己则仅仅吃了一个干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又拉起缰绳上路了。再说了,这家伙已有整整两天没有合过眼了,硬是撑到了现在。
隋络络心中发急,转了转眼珠,换着法儿劝道:“就算你不累,也得考虑下马儿经不经得住啊!你说是不是,骕骦?”
这个“骕骦”指的是正载着她狂奔的黑骏马。络络的话刚说完,却见它撒丫子跑得正精神,一点也不懂得配合她的话,适时地扮下柔弱,真是不懂得主人心嘛。于是当下心中就有了埋怨,偷偷抓了把黑亮的鬃毛,用力扯了一把。“骕骦”只觉得脖子生疼,嘶鸣一声,立马急生生地刹住了蹄子,转过头来望向隋络络,眼里满是哀怨的神色。那架势,仿佛在说:扯我干吗?你这家伙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谁让你都不知道配合一下来着?快,给我扮柔弱,装作走不动了!隋络络狠狠地瞪了“骕骦”一眼,以眼神传达自己的命令。虽然“骕骦”的所有人并不是她,可是她自个儿却早已经完全以其主人之身份自居了。
迫于隋络络的“婬威”之下,“骕骦”立刻扮起柔弱来。蹄子一软,跑起来东倒西歪——那架势不像是体力不支,倒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隋络络一见,忙向尹骕骦道:“看吧看吧!它已经不行了。你不休息休息,也得让马儿歇一歇吧!”
尹骕骦并没有看见隋络络之前的小动作,于是勒住缰绳停下,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当二人将马儿拴在路边不远处的树上、并在树阴中坐下之时,那枣红色的马儿飞了“骕骦”一个斜眼,那表情仿佛是在嘲笑对方:还京城里来的千里马呢?怎么如此不济?
“哼!”“骕骦”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口气来:你懂什么?这只是遇主不慎,遇人不淑罢了,跟实力全无关系!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不,非宝马!
哼!那就让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宝马!枣红马儿也不甘落后,以眼神回敬对方。
“哈哈!尹骕骦,你看你看,你家璎珞在向我家骕骦抛媚眼呢!”将二马之间的“怒涛暗涌”看成了“眉来眼去”的隋络络,拉着尹骕骦过来看西洋景。
“璎珞?!”尹骕骦再度黑下脸来,“你又给马儿起怪名字?”
“怎么是怪名字?”络络嗔道,斜了那木头疙瘩一眼,“你看它枣红的亮毛,不正是璎珞的漂亮颜色吗?”
“可是,”他愣了一愣,敛起了眉,努力回忆着道,“可是我怎么记得,虎子他爹给它起过了名字,叫‘大红枣’?!”一边的“骕骦”怪叫一声,像是在嘲笑“璎珞”的土名字,这个举动激怒了后者。“璎珞”愤怒地扬了蹄子,踹了对方一脚。
“尹骕骦你看,”隋络络笑眯了眼,黑亮的眸子转向他,此时在晚霞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亮晶晶,“你看它们玩得多好!我们把璎珞嫁给骕骦,可好?”
“啊?!”尹骕骦听了,脸都青了,出了一头的汗,“可是它们,都是公的啊!”
“啐!你这个木头疙瘩,谁跟你说这个了?!”隋络络绯红了双靥,气得站起了身,恼得直跺脚,“你这个大呆子!连马儿都比你聪明!”
“啊?!”尹骕骦被她突如其来的着恼言语,弄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想了半晌,他也没能想明白,隋络络究竟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发了这么大脾气。他只有偏过头去看那两匹马儿,却在它们的眼中看出了戏谑的味道。这下子,尹骕骦更加疑惑了:难道,马儿真的比他聪明不成?
西边的晚霞红彤彤的,却红得并不耀眼张扬,只是显得暖暖的温和。橙红色的光芒覆盖在大地之上,给所有物事染上了一层淡粉。“骕骦”和“璎珞”被解开了绳子,在夕阳的霞光之中,啃着橙红色的草。那“骕骦”老爱去招惹人家,被“璎珞”踢了一蹄子,却还是不知悔改地在旁边绕着它溜达。
静谧而开阔的景致之中,轻风带起暮夏之夜的清凉,拂在尹骕骦的脸上,这不由得让他产生了一些倦意,眼皮禁不住往下耷拉,他摇了摇头,想尽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不留神撞到了身后所依靠的树干上,疼得他两眼冒星,伸出手来揉了揉后脑勺。
“来,喝点水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吧!”不知何时,已不再生气的隋络络,拎了水袋和干馍走到他的面前,把食物扔给了他,随即坐在他的身边道。
尹骕骦摇了摇头,“不行,休息好该上路了,我们赶时间。”
隋络络本想再劝,可知道他那死牛似的倔脾气,转念一想,便换上了从陈大夫那儿学来的口气,瞥了他一眼,闲闲地道了一句:“赶时间?赶着投胎吗?”
“……”这种陈大夫的语气,是尹骕骦最没辙的了。
见他没了言语,她又继续道:“你也知道,这次去岭北路途遥远,山路崎岖更是难行。至少要走上近二十天。可照你这般走法,不出五天必定撑不下去了。等你倒了,到时候,看你让谁再给你送信去?!”
这一句说得在理,让尹骕骦沉默了。的确,就算他夜以继日地赶路,也绝对不可能撑到十几二十天。再说,马儿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若是中途倒下,便更难以尽早将信送达。
其实,这些道理,他原先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担心那信件意义重大,心里总思忖着,就算能早送到一刻,也是好的。只是,隋络络说得没错,照这样的赶法,的确是过于牵强了些。
如此思量的尹骕骦,敛了眉头,对她道:“那你看,我们每隔两日,驻地休息一晚,这样你可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