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悔。”他的声音格外低沉。
元巧闻言,立刻闭嘴,不再言语。他不笨,不会听不出来八哥语气里的异样,显然他碰触到什么伤心往事。他与八哥,只见过几次面,最初的开头几乎已经遗忘了,只有淡淡的印象,是他被八哥火烧的脸吓昏了,八哥怕他再被吓到,从此戴上二哥做的面具。那么,之前呢?
“我好像忘了┅┅”元巧扶着额头,皱起眉头道。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所以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全部淡化了,只能隐约记得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四哥,接着是八哥,他们在多儿园里住了很久。
“忘了就忘了吧。”聂渊玄像知道他在说什么,温柔说道:“年纪愈长,愈会将过去淡忘,这没有什么不好,在你眼前的不是过去,是将来。”
“瞧八哥说的,好像咱们都不必恋栈过去一般。”老妇又动了一下,船大哥的汗也开始在盗了。元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们,又调回八哥身上。
“八哥,有时候我真盼就这样停住,就不必有烦恼了。”聂渊玄知道他努力在回忆过往,正要开口再引开他的注意,忽然发现河船出了两山狭道之后,继续往前划去。他来过此地,知道回书院的路须沿山而走。
“这位大哥,你走错路了。”他抬起头,见到船不理会他,迳自往河中央划去。
兄弟两人彼此相看一眼,就算再没有经验,也知道情况有异了。元巧直觉跳起,让在聂渊玄身前,喊道:“船,你聋了吗?我八哥说你走错路子了。”见船只会嘿嘿嘿地傻笑,他立刻低语:“八哥,你在这里别动。”语毕,立即往船首窜去。
“元巧,别要胡来┅┅”来不及说完,就见到那名老妇掀去斗蓬,往元巧击去。
“小心!”元巧缺少遇敌经验,全靠灵敏的身手及时闪过袭来的斗篷,没见的老妪的长相,就先瞧见一双手往他周身要穴打来。
“死也。”他挡挡挡,再挡,挡了几招,对方像有千百只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他挡不住了,马上想到跳河保命┅┅怎么跳?他会游,八哥可见不得会泅水啊,还得一路游回岸;岸已远,等游到了也先去半条命──忖思的当口,他的双手窜上她的腰间,正要制伏她,鼻间传来香气,是年轻女子的香味,他来不及张口,右脸立即挨了个巴子,随即麻穴一痛,他的身子软倒在地。
“元巧!”聂渊玄大惊,要奔进,让船喝住。
“不要再靠近。”船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你再靠近,小心他的命就不保了。我娘┅┅不,小心我的师父一脚踢飞他入河,你该知道他的麻穴已点,掉进河的下场会是什么。”天啊,他快昏了,方才真怕交招之间不分轻重,会害死聂元巧这条小命。
他是信她过人的功夫自有分寸,但他没有料到聂元巧的功夫是三脚猫啊!天啊!究竟是哪个王八恙子传他功夫的?
“你们要什么?”聂渊玄镇定问道,目光从船身上跳回到眼前同样戴面具的女子身上。
“劫财吗?我虽然没有多少钱财,但我愿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交出,请你们放过他。”女子的面具在初露的阳光下微微反光。她双手敛后,微侧身子,一脚踩在元巧的腰骨上。
船立刻收到指示,不停地眨眼擦汗,说道:“咱们┅┅不抢财的。”
“不抢财?”他微愕,月兑口:“那你们要什么?”女子的朱唇上扬,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粗嗄难辨,刺耳到连船都忍不住缩起肩来。
“咱们要劫色。”
※※※
劫色?那是┅┅想劫元巧的色?是啊,怎么会没有料到呢?元巧貌似女,他们极可能误会元巧是女扮男装,所以想劫色。没错,他确实听过在国土上有不肖商人绑架女人卖往番国去啊。
糟了!“放开我!来人啊!”聂渊玄用尽力量大喊。
四哥阳将元巧交给他,怎能让元巧在他手上被毁?他心急如焚,扯动被缚的双手,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他咬住牙,再用力拉动,依旧无用。
“可恶!”只恨自己是文人,不懂武。船门打开,一名青年走进,见他在使力折腾自己,大惊喝道:“别乱动!”他快步奔近,关心地检视聂渊玄腕上磨破的皮,恼道:“你就算使尽全身力气,也不见得拖得动床柱一分,何苦折磨自己?”
“你?”好熟悉的语气,会是谁?青年彷佛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合理,连忙清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惑,侍会儿等我师父来了,她一定会答复你的。”是他心急,生怕拾儿粗心弄伤鼎鼎有名的八师傅,才会背着她来偷看他。
“你师父?”“就是亲自将你扛上咱们大船、扛进这间舱房,顺便将你绑在床上的那名──姑娘。”聂渊玄闻言,忆起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那不是老妇,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他敢肯定是因为她亲自抱着他上船,肢体难免会有碰触,她的身子极软又带香气┅┅骂她不害躁,她反而笑嘻嘻的。
“我的兄弟呢?我是问与我一块遇劫的少年呢?你们不要误会,他是个男孩儿,并非小泵娘。”十一郎差点失笑。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孩,难道聂家十二少会是个女的?”聂渊玄错愕了下。
没有特意打听,怎知他们姓聂,莫非──
“你们是有计画的绑架?”“正是如此”就要月兑口而出,还打算趁她没来之时,给这个八师傅一点儿建议,省得再吃无妄苦头,身后忽然传出粗嗄的女声,道:“讲书师傅好聪明,不枉读书人都尊你一声八师傅。”
十一郎顿时死了心,算聂渊玄无福吧。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元巧呢?你们将他置于何处?”她戴着铁面具,连唇也不露的,全身上下穿着蓝白交错的衣衫,十分简单。他看过这样的穿法,这种衫款多为练武女子偏爱。
“他目前人安好,就在你附近,只是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让他睡久一些罢了。”她端着饭栗走进。十一郎暗叫不妙。这个下手重一点,到底是多重啊?该死的拾儿,难道没有及时救那个元巧一把?
“你出去吧。”她头未回,十一郎也知她在赶他离开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聂渊玄,随即退出,顺道关上舱房门。聂渊玄不明所理。方才那一眼里有恨有恼也有情┅┅他是一头雾水啊,明明不识这些人的。
“姑娘┅┅”
“叫我小八吧。”她捧着碗筷,笑着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都晌午了,你一定饿坏了,这是我徒儿的手艺,你可以尝尝,还算不错。”菜来到他的嘴边,他撇过脸去,说道:“不必。”
“不吃?”她愣了下。
“你不饿吗?”依她盘算,他们连早饭也没用的,怎会不饿?像在附和她的话,他的肚皮忽然作响起来。
幸而有面具相护,不然早就困窘至死,他装作没听见,语带严厉地问道:“姑娘,基然你有心打听聂家事,又将咱们掳来,究竟为了什么?”她不理他的问话,笑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同样也不给你的十二弟吃,你少吃一顿,他就跟着你少吃,你存心饿死,我会把他变白骨陪伴你。现在,你吃是不吃?”聂渊玄的黑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她的心情愈来愈愉快,说出来的话粗哑难办,却充满顽皮。
“我常听人说,聂八的脾气极好,待人温和而少有动怒。其实我一直在质疑,这么温柔的男人,怎会没人要?今日一见,瞧见你的面具,才知道会戴面具的男人皆非俊貌┅┅好吧,你不吃,我就拿下你的面具唷。”